“我没事,就是身子重了些。”
“人家都说生産一事不若鬼门关走一遭,主子自打有孕起便一直奔波,奴婢一颗心也跟着悬着。”铃铛这会儿也忍不住道,不过转而又欢喜了,“好在主子同小世子都康健,眼下终于无事了,主子可算能安心在侯府养胎了。”
沈楠也笑着在衆人的簇拥下一路回屋安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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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来天气渐渐转暖,沈楠的身子也越来越重,也懒怠动了,大多数时间便只在自己院里窝着。只有桑临青偶尔过来陪她说说话。
这段日子让她久违地想起从前,以前姨母还在的时候,镇北侯府便是她的家,她同淮青曾那样无忧无虑地在这里嬉戏玩耍,大哥会从外面带回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给她们一人一份,再温柔地摸摸她们的头叫她们去玩儿。
那样的生活宁静而悠长,长到她以为她们会永远那样幸福地生活下去。可就是在那个时候,她的姨夫——镇北侯已然豢养了外室,而姨母的身体却在侯府的琐事下日渐衰败下去。她和淮青却还什麽都不知道……
若是姨母在天有灵,见淮青长成了驰骋沙场独当一面的大人,应该会觉得开心吧。那她呢?一个被豢养在高门大院里的妾室?一辈子守在院墙内同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
父母亲拼了性命保住的女儿,姨母兄姐疼爱着长大的孩子,却要走上这样的道路吗……姨母临终前的话仍在耳边,“不求荣华富贵,但求一心一意”,不……她不能……她猛然甩甩头,望着北境湛蓝色的天眯眯眼……她也做不到……
她正在院中躺椅上出着神,铃铛不知什麽时候端了茶来,斟了一杯递于她,道:“主子,再坐一会儿就回屋罢,快晌午了,这日头也毒了起来。”
“嗯,”沈楠接过茶盏饮了一口,便放在手中摩挲,眼神仍是望着天。
脚步声响起,一个小丫头急匆匆地转过月洞门到近前来,对她行礼道:“表小姐,铃铛姑娘。”
沈楠回头见那丫头气喘吁吁的,鼻尖也已渗了细汗,分明是跑着过来的,当即皱眉道:“何事?”
“滕……滕王妃……来了。”她觑着她的脸色小心道。
“谁?”铃铛一时没反应过来。
沈楠却是暗松一口气,蹙紧的眉头也跟着松开,只要不是前线有事便好说,“在前厅吗?”她问那丫头道。
“没……王妃……王妃说您身子不便,这会儿正往您院中来呢。”
“那便回屋罢。”沈楠搁了茶杯要起身,铃铛忙过来扶她,不满地嘟囔道:“小主都快临盆了她来添什麽堵呀。”
沈楠没有说话,只睇了她一眼,铃铛便撅着嘴不做声了。
锦衣华服的人被簇拥着进来,左右五六个丫鬟随着,桑临青跟在最後。沈楠起身来迎,姜玉响一见到她便热络地来拉了她的手,上下打量她笑道:“姐姐,许久未见,身子可还好?”
沈楠端端正正地施了一礼,“劳王妃挂心,一切安好。”
“那就好,听说姐姐遇刺,我当真是吓死了,”她做出捂着胸口的动作,又笑着看向桑临青,“此番倒是多亏了侯府的照拂。”
“王妃言重了。”桑临青抱拳道。
“快坐快坐,”姜玉响摁着她坐在下首,“如今姐姐身子重了,也不便往京城腾挪,我便特意选了妥帖的稳婆大夫动京城带来,侍候姐姐生産。”她说着松了沈楠,笑着在主位上坐下。
“王妃有心了,不过这北境之地倒也不乏好大夫,王妃……”
“将军这话就不对了,”女子改了热络的口吻,端起旁边的茶盏来啜饮一口,面上看不出喜怒,“沈夫人肚子里怀的是王爷的第一个孩子,更是皇裔,他在前方为国征战,我身为滕王妃自是要好好看顾这个孩子,否则……若是出了什麽差池,你镇北侯府担待得起吗?”
“臣,不敢。”如此,桑临青只得拱拱手,“王妃所言极是,下官只是觉这北境穷乡僻壤之地,比不得京城里,怕怠慢了王妃。”
“这点小事,如何比得上王爷征战之累,姐姐生産之痛,”她轻笑一声,“本宫还受得。”
“主子方才怎麽一句话也不说?平白叫她在咱们府里耍威风。”待到人都走後,铃铛愤愤道。
沈楠望着窗外一行人转过院门的背影,“她即从京城远道来了,我说什麽也是无用。”
“可……”铃铛还要再说什麽,却又忽然低下头,“也是,将军倒是说了,也是无用。”她嘟囔道。
“铃铛你看,日後我若是回了王府,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女子悠悠道。
“这……这岂不是连先夫人的境况也不如?”铃铛睁大了眼,看看她的脸色又暗骂自己嘴快,找补道:“王爷那麽疼夫人,自是不同的……”
旁边的女子却没有再言语。
沈楠生産那天深夜,正赶上蓝关大捷。至此,被敌军攻占的土地已然全部回归,镇北军大获全胜。可持续五个月的战役打到如今,大庆朝也未尝不是扒了一层皮。
萧焓等人站在原先的界碑旁松了一口气,他终于得以回到妻儿身边了。
同一天早上,沈楠被一阵阵的痛感疼醒,她知道自己今天就要生了,便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只唤铃铛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