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
见沈楠面色不虞,应桐又补充道:“主子放心,王爷留下的人对付他们还是绰绰有馀的。”
她默不作声地点点头,提到萧焓,沈楠悬着的心便是一紧。
一行人及至暮色四合才到达山下的驿馆。看见驿馆门前新挂的鞭炮春联,沈楠才恍然意识到今儿已是年三十了。
天色由暗蓝转黑的时候,铃铛端了菜碟进门。她将手里的饺子搁在桌上,又将醋碟筷子等一应物件摆好,这才走至窗边对那个望着窗外出神的人轻声唤道:“主子,吃饭吧。”
沈楠转过脸来,瞧见了那盘饺子,恍惚间想起来萧焓临走时同她说过的话,他说他会回来陪她过年的。骗子。
“这路上比不得咱们王府里,也不知这驿馆里的饺子味道怎麽样,主子先将就吃点应个景。待到了北境家里,我再给主子包好的,”铃铛说着边将人从窗前拉了过来。
沈楠坐到桌前,尽量露出一个让人放心的笑容来。她伸筷夹了饺子放进嘴里,也没心思去品味道,勉强吃了两个後擡头,“你们吃过没有?”
铃铛点点头复又摇摇头,“我给应桐应柳两位姐姐端过去了,奴婢一会儿再吃。”
女子却是搁了筷子起身冲她招手,“你来吃吧。”
“主子这就吃饱了?再吃两个吧。”
沈楠摆摆手示意铃铛坐下吃饭,自己又重新走回窗边的矮榻上。
铃铛知道劝不动,便摇摇头道:“奴婢过会儿端下去再吃。”
“过会儿子凉了,这儿又没外人,”沈楠一句话说完,见铃铛还是诺诺着不动,她知道她是担心她,便有意与她顽笑,抖抖衣裳佯装落寞道:“先前在侯府的时候见天儿姐姐长丶姐姐短地哄着我,咱们一个桌上吃饭岂止一次两次了,这会子姑娘大了,也与人生分了。”
铃铛听了这话急了,“这可是把我冤死了,奴婢自进了王府,可是天天谨慎着,唯恐哪里做的不周到了叫人拿住主子的错处。”
“我知道你是为我,”沈楠坐在窗边温温地笑,向着八仙桌点点下巴,“这会儿又不是在王府,还不坐下吃。”
铃铛只得在绣凳上坐了,又委屈道:“那主子可不准再说这样戳人心窝子的话了。”
“不说不说,同你顽笑呢,又急了。快吃吧。”
铃铛这才要吃,刚把一个饺子送进嘴里又一拍脑袋站起来了,“我先去看一眼主子的参汤好了没。”
“好了自有人端过来,你忙什麽——”沈楠一句话未完,铃铛已不见了人影。
旧木门一开一合,铃铛堪堪关上门转过身来,正撞上应桐应柳两个人站在门外。她讶异道:“两位姐姐晚膳都用完了?”
面前两人皆是摇摇头,不待她再问,应桐先开口道:“主子晚膳用的可好?”
这次轮到她苦着脸摇头,“没吃几口。”
应桐轻叹一口气,应柳接道:“也怪不得主子,若是我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我也是吃不下饭的。”
铃铛默默点头,想起自己还要去看参汤便作势要走,“我下楼看一眼主子的参汤熬好了没。”
“没呢,”应桐拦住她,“我刚下去看过,还得一会儿。”
她回过身来,“那二位姐姐先去吃饭吧,我先守着主子。”
应桐应了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她,“有王爷的来信。”
王爷的来信?铃铛皱着眉头思索着接过来。
应柳看她神色有异,开口问道:“怎麽了?”
“……王爷走的时候并未跟主子说明原委,依着主子的性子,”她面露难色,向着身後的房门觑了一眼,“恐怕正生气呢,要是见了信……”
“这……”几个人面面相觑。
“可是咱们几个也不能把信扣下吧?”王爷的信,谁敢扣?
正踟蹰着,吱呀一声,身後的房门忽然开了。
沈楠也没意会门外站了这麽多人,顿时不解道:“都站这儿做什麽呢?”
她目光上下逡巡,不待有人回答,已然注意到了铃铛手里捏着的那信封,“吾妻沈楠”几个大字赫然在目,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笔迹。
没等铃铛在递出去和藏起来之间作出选择。下一刻,沈楠一把将那封信捞了过去。
衆人一口气没舒完,紧接着,只见女子将那封信狠狠地揉成纸团,向着楼下毫不留情地丢了出去。而後其进屋关门的动作一气呵成,木门哐啷一声,只留馀下三个人三脸凌乱。
“……还没见过主子发这麽大火儿呢。”
“这……确实是……”
“那信……捡吗?”
“啊?”
“捡啊,怎麽不捡,”应桐反应过来,率先快步下楼。
待到收拾停当,铃铛重新进门来,沈楠仍是在望着窗外出神。她便也不扰她,默默坐下将自己剩的那一碟饺子吃了个干净,这才蹭到沈楠跟前儿来。
女子眼圈通红,可见是哭过一场了。她默不作声地将那皱巴巴的信掏出来,搁在小几上捋平。沈楠瞧见了,一撇头道:“捋它做什麽?拿走。”
铃铛嘿嘿一笑把信推至人跟前,“信已经送过来了,主子若是不看,岂不是对不住那送信的信差和一路跑过来的马儿?”
沈楠看她一眼并未动作,铃铛又乘胜追击道:“主子看完了,要扔要踩还不是一样解气。”这些话是应桐教她的,这时见着沈楠没有发脾气,便知是成功了一大半。因而也不做声了,回身撤了菜碟便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