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焓回身望着身後的地势图,继续道:“他们有多少人马?”
鲁伟略吸了口气,“据前线探子估算,不下十万人,其中东北边的联合部队大概占了六成兵力。王爷,眼下他们卯足了力气主攻东北,恐怕是想沿着东北茶道一路攻至京城。我们是否抽调大部分兵力去支援镇北侯?”
地图前的男人没有说话,只是凝神看着面前的地图。
嘉峰,细柳营。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破晓的晨光洒下来,照在女子凌乱不堪的发上。桑淮青一身盔甲也不知在多少血泊污泥中滚过,已经辨不出原本的颜色。此刻她正坐在营帐内,解了臂缚露出胳膊上皮开肉绽的伤口,拿了坛酒往上浇着。
冰凉的酒水渗入肌肤,激烈的刺痛感不断传来,女子却是连眉毛都未曾皱一下。她面色平静地注视着周围来往的兵士,他们大多跟她一样,是刚刚从前线负伤下来的。
她从旁边扯了布条将伤口绑好。不多时,外面行军的脚步声起,桑淮青站起身来出了营帐,是雷远带兵从前线撤下来了。
身量高挑浑身脏污的男人行至军营门口,桑淮青不待他开口先迎上一步问道:“怎麽样?”
雷远面色凝重地摇摇头,“加上轻伤的人数,还能再上战场的,也不过两万馀人。”
两万人……不过短短十天的时间,竟折了一半兵力,活生生的两万将士,就这麽没了……回祁人一遍遍地撤回去,又一遍遍地打上来,嘉峰易守难攻,他们却是极有耐心地守着,这分明是要把他们耗死在这里。
“大小姐,京城……”雷远一句话未完心头便有些泛酸。细柳营的将士们是他一手训练的,他是看着他们从入营时的青葱少年长成如今坚毅的男人的……
“会的,京城会有援兵来的,”女子声音平静道。
“可问题是什麽时候?什麽时候援兵才能来?他们又能不能撑到援兵来?”
“能,”女子坚毅的面容被晨光镀上了一层金边,“我们会撑到援兵到来。无论如何,我镇北军,只可死战不可降!”嘉峰,一定得守住才行……
与此同时,京城,滕王府。留春苑内,沈楠难得这麽早就睁开了眼睛,她混混沌沌地做了个噩梦,又梦到小时候跪在父母亲的灵堂前哭。女子望着窗幔愣了会儿身,而後坐起身来向外间唤道:“铃铛。”
“主子,”铃铛小跑着进来去拿架子上的衣裙,边笑道:“主子这几日可起的早了。”
沈楠跟着趿了鞋站起身,对适才的噩梦心有馀悸道:“铃铛,我梦到小时候的事了。”
铃铛过来为她更衣,顺着话茬问道:“梦见什麽了?”
“梦见我父母了。他们走的时候,我都没来得及见上一面,只记得自己跪在灵堂哭了……”
铃铛系盘扣的手一顿,“怎麽忽然梦到这些了?”
“不知道,这几日总觉得心里不安稳,像是有什麽事儿要发生似的。”
“主子往日里可从不曾说这种话的,”铃铛复又笑开来,将穿好衣服的沈楠按到梳妆台前,“主子不是说了,这心慌意乱啊,都是因着有事儿挂心头。我看啊,是王爷刚走,主子放心不下罢了。”
“倒也是,”女子拿起妆匣里那根木兰花簪摩挲了下,略定了定心。
早膳刚刚用毕,沈楠披了斗篷站在廊下收拾药柜,之前的药柜被萧焓一气之下给撤走了。许是他心里有愧,在他出门後不久,卢嬷嬷便带人来重新给她装好了,甚至连药材都给她置办齐全了。
铃铛在一旁给她打下手,咕哝道:“这药柜安在屋子里不好吗,非得放在廊下,大冬天的,冷风一下子都给人吹透了,主子还怀着身孕,站在这儿……”
女子受不住身後人的啰嗦,回首打断道:“没几天就过年了,马上就开春了,哪儿还那麽冷啊。”
“人家都说了‘春捂秋冻’。何况这还没开春呢,主子大早上就带着小世子站在冷风里,要是小世子会说话,现在指定喊冷呢。”
“他倒是不会说话,不过他娘会说,他娘啊觉得一点都不冷,”沈楠继续归置着手里的药材,调侃道。
苑内的一衆丫鬟都笑开来,不过还未等大家笑完,就被苑门边小丫头怯生生的声音打断了,“王妃……王妃来了。”
沈楠反应了下才想起来她说的这个王妃是谁,燕娘看她一眼便要过苑门处去。她将人一把拉住了,毫不理会身边丫鬟们紧张的神色,对苑门处高声道:“还不快将王妃请进来。”
“姐姐这里好生热闹,”姜玉响一身锦衣华服被五六个丫鬟簇拥着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