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算好了来回的时间,却忘记了考虑医生这个职业的忙碌程度。
乔知妤瘪嘴,正打断原路返回,却不小心撞到了人。
“抱歉抱歉,我没注意路。”她快速道歉,打量着被她撞到的中年男人。
头顶有些斑秃,口罩上的半张脸神经萎靡,背脊弯着像是几天没睡觉,盯着她的那双眼睛狠厉,带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凶气。
“你……是陈倦丶陈医生的老婆?”
乔知妤听见中年男人仿佛被砂纸打磨过的粗糙声线,下意识点头。
对方垂下眼遮住眼底的情绪,哑着嗓说:“哦,他不今天不出门诊,在住院部,我带你过去。”
乔知妤不认识他,但中年男人一身白大褂,胸牌倒夹着,看款式确实是A大附属医院的工作牌。
她感激得道谢:“您也是外科的医生吧,请问怎麽称呼?”
中年男人惜字如金:“曾。”
随着话音落下,跟着拐进无人的楼梯间,乔知妤视野的最後是缓缓阖上的消防防火门。
候诊厅刺眼的白炽灯从越来越小的门缝中被压缩丶挤占丶直至消失。
滨城的夏天骄阳似火,在太阳下呆上十几分钟就会汗流浃背。
乔知妤是被一阵灼烧感烫醒的,楼顶的防水隔热层反折着汹涌热浪。
清醒过来只看见,眼皮上毛细血管透光,在视网膜上投射出一片粉红色。
擡手遮住眼睛,乔知妤听见金属拉扯的撞击声。
“你醒了。”沙哑的声音,满怀恶意:“醒得正是时候,陈倦马上到了。”
乔知妤抹掉糊在眼角的汗珠睁眼,把她带进楼梯间敲昏的男人此刻站在几步外。
他的口罩已经摘下,露出的半张脸胡渣张牙舞爪。
乔知妤没说话,挪着步子後退,紧紧靠着身後一米出头的女儿墙。
手腕上被缠上了铁链,锈迹斑斑,凹凸不平有些磨手,显然对方有备而来。
“是不是抓错人了?我不认识什麽陈倦。”她咽了咽口水,压下疯狂的心跳,馀光打量所处的位置。
“没抓错,跟了你两天。”男人冷笑着从脚边破旧的公文包里掏出一把照片,扔到乔知妤脸上。
“陈医生的老婆是吧。”他突然伸手抓着乔知妤的头发,拽着她按在地上,“看清楚了?照片上是你吧,看看你这副天真的样子,知道你老公是杀人凶手吗?”
“他不是!”乔知妤反驳道,下一秒发根连着头皮仿佛要被扯下来,炸出一阵剧痛。
“你他麽懂个屁……我老婆死在他手上。”男人拽着乔知妤把她从满地飞扬的照片堆里扯出,按在女儿墙上,“手术成功了,但我老婆却死了。好端端的,怎麽会术後感染呢,怎麽他值班的时候急救,就没就回来呢!”
乔知妤被他拽着头往女儿墙上磕得哐哐响,年久失修的旧砖墙居然被撞下几块红砖。
头痛得她根本说不出话,对方近距离的吼叫震得鼓膜生理性胀痛。
恍惚间,她看到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天台楼道口。
陈倦脸色沉得吓人,浑身冷若冰霜的气质在盛夏都几乎要把这一片空气凝结。
接到电话的时候,他抛下工作,匆匆和导师解释两句,直奔医院已经废弃的住院楼。
这栋楼不高,因为是上世界的産物,没有电梯,早已搁置不用,废弃几年被标注为危房区域,即将拆迁。
陈倦一路上都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各种可能性在他脑中过了一遍,悲哀的发现不管是哪种,他都无法接受。
现下,亲眼见到乔知妤满头鲜血地跪在地上,他目眦尽裂。
“放了她,有什麽冲我来。”陈倦连牙齿都在颤抖,他近乎祈求地向恶魔祷告,“换我过去,行吗?”
已经丧失人性,只馀满腔报复的恶魔自然不会拒绝送上门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