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季敛决定向右边走,他那时身量不大,踮脚走路的时候不会发出半点声音,脚步又稳又轻。
整间屋子都很冷,不是温度不高的那种冷,而是阴冷,会让人産生一种这间屋子里住的不是人的错觉。
可当季敛逐渐靠近那条光线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了空气中的温度在升高,越靠近那条线,温度就越高,比身体的温度还要高。
季敛小心翼翼地走着,他的两只手在身前探着,生怕撞到什麽东西。
在即将走到光线处时,他的手碰到了一面墙,他摸到墙角,发现墙角的底部跟光线是紧挨着的。
他顺着墙面往前摸,没走两步,便站到了光线中央,而他摸着墙的手,也在此时触碰到了一扇门,那是一扇很厚的门,从手感来判断,是用某种金属材质制成的。
为什麽会在家里有这麽一扇门?
他低头看着脚下的光线。
看来这条极细的光线并非什麽方便找路的指引线,而是从这扇门与地面的衔接处漏出来的光。
那这扇门里肯定有人!
季敛觉得里面的人肯定就是他妈妈。
他的妈妈一定在休息,不好再被打扰。
但好不容易进来一次,季敛也不想就这麽简单地走了,所以他贴着墙根坐了下来,两手环膝,缩成一团,安静地坐在那里。
这是他自打有认知以来,离他母亲最近的一次。
季敛的下巴枕着膝盖,想到见过的同学母亲的美好模样,又幻想着在门背後的母亲也是那样,他想着想着,就情不自禁地笑了。
他在那里坐了很久,久到屁股都疼了,才打算离去。
正当他要起身时,却听脑袋上方传来咔哒一声——门开了。
他赶忙爬在地上往墙另一边移动,躲到了有掩护的地方。
有人从房里走了出来,步伐很重,他记得他的母亲很瘦,这种脚步声绝不是他的母亲会发出来的。
是谁?
季敛捏着拳,不自觉地咬紧下嘴唇,警惕地探着脑袋偷看出来的人。
那是一个浑身赤。裸的人,房门被打开後,屋里的灯光撒了出来,照在那人背上,季敛从他的走姿上认出了他,正是他的生父季跃盛。
为什麽爸爸会来这里?
他不是叫自己不要跟妈妈接触吗?
怎麽自己大晚上跑过来,还是这麽一副不体面的样子。
季跃盛出来後,朝着左边去了,他的身上散发着一些味道,当时季敛还小,没分化出第二性别,所以并不清楚,那味道就是源于季跃盛的信息素。
在季跃盛走远後,季敛大着胆子爬到了那扇被打开的门边,他探着脑袋悄悄往里看,他看到了一个四周被遮得严严实实的床,床顶很高,高到屋顶。
屋顶上悬下来两条链子,链子底部束着两只手,把它们缠得很紧。
是妈妈的手!
为什麽要把妈妈的手挂那麽高?
为什麽要挂着妈妈!
季敛想也不想地冲了进去,一把拉开遮挡住床的帘子,一双熟悉的脚背直接映入眼帘,上面全是汗,脚背丶脚踝丶小腿,全部都是汗珠。
他没敢再往上看,而是拉起被子,擡腿上床,跪在床上向前动着,用被子把那双腿裹了起来。
他当时并不知道这张床上究竟发生了什麽,只是本能地想要遮住母亲的身体,他觉得他的母亲那时很脆弱。
当晚,季敛没有再多待,他像是害怕季跃盛回来,不是怕对方会惩罚他或者训斥他,而是单纯地想要逃开,想要逃离那间房。
再後来,季敛就没怎麽去试图探望游素素,只是偶尔被季跃盛带过去几次,单这几次,他就发现母亲自言自语的状态好了不少,因为每次去看她,她都在读书,还在捣鼓一些小玩意,听季跃盛说,她只是在消磨时间。
季敛最後一次看到游素素,是在他出发去参加“最强Alpha选拔赛”前,因为这个比赛是有危险性的,一个不注意,就有可能在比赛中丧命,所以季敛决定去看她。
季跃盛给了季敛权限,但是只有五分钟的时间。
游素素比之前更瘦了,脸颊凹陷,面色蜡黄,看起来像是营养不良。
她还是光着脚,只不过不再踩着夕阳的馀晖幻想,而是埋头在漆黑的屋子里倒腾小玩意。
虽说是小玩意,但季敛最後一次看到游素素的时候,她的身边已经有了一个半成型的小机器人。
他和游素素没话说,他完全不知道怎麽跟母亲交流,只能呆板地告诉她:“我要去参加一个比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