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祾话刚出口,就见原本死寂的殿外?,突然有了点动静,之后就有小太监弓着腰,端着炭盆进来。
赵礼扶着赵禄在原来赵祈坐的那个太师椅那坐着,赵祈则站在离殿门近的金柱旁,小太监放下炭盆便后退出殿,直到将殿门重新关上的那一瞬,才极快的向赵祈看去,腰间?那只垂着绿色穗子的荷包微微一动。
哪怕没想到是二哥藏于?京都先一步动手,但好在不?影响他其它谋划,赵祈背在身后攥紧的那只手,终于?放松下来,不?着痕迹舒了口气?。
赵礼暗骂外?面那群太监白冻了他们?那么久,但也没敢去和赵祾呛什?么。
刚刚那殿门打?开时瞬间?的光亮,能让人清晰看到赵祾的狼狈,老七终究没忍住,“二哥如今这般,究竟是做了何等触怒父皇之事?。”
“如今这般?难道你我此刻,不?在同一个殿中?吗?”反了的没反的,都被关一起,赵祾冷笑,在父皇眼中?他们?这些长成后,不?老老实实当忠犬的儿子,都是些逆子反臣。
三十岁与三十二岁的人,自然看不?出差别,可四?岁和六岁的孩童之间?,则是一眼就能看出不?同,赵祾从?记事?起就知道他和太子之间?,是他为兄,太子为弟。
但他曾经并不?在意这些。
皇上太忙,那时他正被满朝文武以先帝旧政为由?,压得喘不?过气?,自然放在皇子身上的精力少了。
太子八岁时高?热,御医不?敢下重药医治,只是互相推诿,当时赵祾是怎么想的呢?实在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当时可笑的说,“救太子为先,父皇若怪罪,都是我的错。”
太子退热后,父皇才匆匆赶来,第一件事?就是处置了他身边的太监,随后便让人压着他,去床榻前给太子磕头。
“你也该明白谁为长,谁为尊,谁为君,太子的安危,你有什?么资格去担!”
那天赵祾跪在那,对着明明小了自己两?岁的弟弟,喊一声“太子殿下”,便磕一个头,喊一声“皇兄,我错了”,便再磕一个头。
他当时还只是恨父皇,直到有一次兄弟间?有了口角,其实不?过是辩论前朝农事?,太子突然道:“孤是太子,你岂敢以下犯上。”
“皇上身边,究竟谁是殿下的人?”
这个问题孟初已经是第三遍问了,可武扶辛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孟初也恼了,“舅舅既然是来与我商量对策,又?这般瞒着,难道是不?放心我?”
这话就扎心了,武扶辛不?说,完全是因为这次善亲王安排的太急,一是他也不?清楚全部,二是……万一败了,孟初什?么都不?知道,没准还能留一命。
“我也不?怕舅舅知道,殿下没几件事?是瞒着我的,皇室见不?得人的阴私我也都有所耳闻,殿下要是真出事?了,皇上绝不?会放过这府上的任何一个人。”
“唉。”他这外?甥女性子简直跟他姐一模一样,又?犟又?横,既然此刻茶房只他们?二人,武扶辛便轻声做了一个口型。
——曹。
孟初左眼一跳。
“原本咱们?计划的应该是等今年年节过了,来一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是没想到皇上这次行事?如此雷厉风行,抓了螳螂,还防了一手黄雀。
“可如今殿下在宫中?,你们?就不?知该从?何下手了。”孟初多多少少知道些赵祈身边那位名叫陈以的谋士,做的是什?么事?情,可赵祈不?在,外?面的人既怕错过了时机,又?怕贸然出击,反而落了死罪。
“若真有个万一,初儿觉得,殿下会从哪一处宫门行事?”
没有犹豫,孟初脱口而出,“万川门。”
武扶辛惊诧,“怎么会是那最为偏冷,却禁卫重重之处?”
“因为只有万川门附近,无百姓居所,商坊铺面。”
贵妃让御膳房送的汤到了,曹进虽然让下面的人接了,但这盅汤皇上是不?会用的,便只放在案桌上,等皇上将手边最后一封奏折批复,才淡淡道:“撤下去。”
“是。”
这是既对贵妃不似从前,又?给她留了颜面。
“把?江山月明图后的那封遗诏毁了。”
曹进能待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还得信任,除了伺候多年的情分,就是从?不?多嘴,此时也愣了一瞬。
他没让皇上察觉,领命后便亲自到圣宸宫侧殿茶堂悬挂的江山月明图后,踩在太师椅上,摸到了一卷玉轴雕龙的圣旨。
“干爹。”
明明吩咐了不?许人曹顺进来的时候没一点声音,曹进此刻也遮掩不?到什?么,颤颤巍巍扶着椅背下来,走到他面前抬手一个巴掌。
曹顺脸皮被打?得泛白,却瞧不?出红肿,但一碰便是刺痛,是宫里?老太监整治小牙子的手段。
“没眼色的东西。”曹进压着肺里?那股痒意,“把?看到的都忘个干净,不?然我也保不?得你。”
“干爹难道不?好奇,这圣旨上写了什?么?”
曹进耷拉着的眼皮一抬,“我不?管你背地里?和哪一位有牵扯,但讨点好处可不?能养大了心思。”沉手的圣旨用来拍了拍他这干儿子的脸,“你若是敢对皇上不?忠,可别怪干爹让你连死都求不?到。”
两?人毕竟有亲缘关系,凑近时曹顺会恍惚觉得,若他也在这宫中?活到这个岁数,也会是这个模样。
就在那冰凉的圣旨移开的瞬间?,袖中?一直隐藏的匕首刺中?了对方的心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