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祈掀开车帘进来,就看到她?双颊微红,抱着福枕昏昏欲睡。
“你喝酒了?”
“可别?冤了我,果酒都没?碰。”她?伸手摸了摸温热的脸,“可把一个月的话都说尽了。”
他不由?一笑,“之后无聊你也?能给?她?们发帖子,邀到府里来。”
孟初看了他两眼,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悄悄贴在?他耳边问:“你知道你那位三堂叔,和他小儿子的侍妾有些瓜葛吗?”
“……别?听他人捏造,忠王叔为人严肃,不会?做这样的事。”赵祈皱眉。
“那侍妾怀孕了,但他小儿子——哦就是你堂兄宠幸她?的日子对不上,为了捉奸,愣是忍到了孩子都快生了,这才发现侍妾屋里有他父王留下的扳指。”
他有些半信半疑,“究竟谁跟你说的?”
孟初知道赵祈不是多嘴的人,更不会?多管闲事让她?难做,便告诉他:“你忠王叔大儿子的妻子。”
父淫子妾,真闹出来顶多是忠王叔颜面上不好看,皇上也?不至于因这事就对他如何?,赵祈惊讶的还是孟初今日刚和这些女眷打交道,竟然就能让人愿意在?她?面前揭短。
也?就是怡兰一向不在?车舆里伺候,只守在?外面,不然早在?心里嘀咕“真相”了,旁人本还以为她?家主子独占殿下宠爱,是有什么厉害之处,没?想到玩几轮双陆、簸钱、斗花,那些人精就摸出个七七八八了,牌局赌局最见人品,说什么话也?不遮掩了。
恐怕她?们也?没?料到,这些“家丑”之事,连听的人都不敢让人知道听说过,怕在?自?己脸上抹了黑,孟初竟然拿出来跟善郡王直言。
就在?泰郡王建府第二日,朝堂之上已?风云变幻,有曾外派到齐原郡的官员,突然当朝呈上账册,参太子母族,贪污受贿,以权压民,草菅人命,更有隐铁矿不报,私铸武器,豢养私兵之罪。
帝大怒。
以真遮假,不觉一笑这人要是找死,陛……
参太子的官员薛海翼乃是?昭玄十年科举入朝,后几?经沉浮,于齐原郡任职五年,前两?年才回了京都。
明明此前还是?朝堂平庸之辈,谁也想不到他不仅有账册铁证,连人证都握在了手里,下朝就直接把?人交给了大理寺。
后从宫里传出消息,太子强撑病体到圣宸宫前候了三个时辰,皇上都没有传谕召见。
刚放温的药被抬手拂落在织锦地毯,褐色的药汁无声无息的浸染上去?,徒留一块潮湿和苦味。
卜安跪在床榻前,伏下身,不敢多言。
他是?宫里少见的年纪大了的太监,又曾在皇上身边伺候,已经多年不曾行此大礼,此刻感受到后腰抽痛,想自己果然是?老了,规矩都忘了。
太子半躺着,原本只显得文俊的眉眼,已经被阴鸷压住,他两?腮凹进,几?乎面目全非,唯有鼻梁仍然和当今天子相似,曾经他穿杏黄色朝服与老臣侧身而过时,后者甚至以为看到了年轻时的昭玄帝。
可子肖父,皮相不过表面,卜安心?里明白,若是?太子能?多像陛下三分,天时地利人和,未必不能?得了圣意,若是?太子能?完全不像陛下,也不至于这般下场。
“卜安,孤力弱失手,你?再去?端一碗来。”
“是?。”
他没有起身,跪着用?膝盖向后慢慢退,直到屏风后才站起来。
太子从那整面蚕丝透光的屏风,盯着卜安的身影,几?乎是?忍不住闷笑出声。
不过一个走路都不稳当的老太监,就能?这么多年当父皇的眼和耳,让他片刻不得喘息。
什么皇子,什么一国储君,荣辱都不过是?在父皇一念之间,太子低头干咳出血,他早知道?自己活不久,但他偏不要就那样冷冷清清的死?,满朝文武若不铭心?,何谈活过,下一个登基为帝的兄弟不管是?谁,都得在史书上被他压一头才行。
老二狗急跳墙,什么都不顾了,他是?怕他若死?前都把?太子的位子坐稳了,他登基那天还得朝他跪拜磕头呢——可惜不能?亲眼所见。
太子闭上眼,父皇曾经究竟有没有想过,要把?皇位交给他?
年少时皇上曾带太子到上书房,指着里面正在读书的皇子们。
“吾儿,小六是?朕给你?选的孤臣,你?既要对他施恩,也要让他记得尊卑,正如朕与永亲王。”于是?为了让赵祈当好?这个孤臣,杜贤妃与他至今没有母子名分,妻族是?明面站队老二,背地却靠着他的东方家,身边得用?的亲信,是?太子曾经亲自在死?刑犯里钦点?活命的福由?。
孟初实在是?拿满年没有办法,平日里不爱哭不爱闹,怎么逗都行,唯有一点?,夜里得攥着她发簪才能?睡熟,且还得是?当面取下来给的。
“让两?个奶娘夜里轮流照看,千万不能?离了眼。”万一簪子划到哪,那么小的孩子药都不好?用?,她如今所有簪子的尖都磨钝了。
怡兰应是?。
孟初又转头去?跟赵祈道?:“也不知怎么有的习惯,明日就不给了,没准哭累就不闹着要了。”
赵祈手里的书都看不下去?了,见她不像是?说笑,就叹了气,“他还小呢,也许过段日子就腻了,何必让哭一场,哭也伤身。”
孟初似乎被劝住了,过了一会儿就拉了拉他衣袖,“爷,不然让满年晚上跟我睡吧?也许这样他就不要簪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