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大人飘飘然从另一边过来,“初儿——”
“爹——”孟初话锋一变,眉头蹙起,“你怎么又穿这袍子!”
陇朝虽然佛教?盛行,但道教?也信徒众多,据某年?孟老夫人亲口所说,如果不是遇到她娘,孟大人早去当道士了,哪怕到如今,都还是个有师传的居士。
孟大人之所以官小但人缘好,平日里麻烦少,都是因为官场上有些官员会与他一起论道。
孟初总是担心他误入歧途,被?忽悠去炼丹,所以忍不住从小跟他念叨,看看道教?经书陶冶身心可以,千万不要?听信没有依据的事情,特别是什么炼丹什么长生,只要?听到话音就?得堵住耳朵,孟大人也很是听劝,这些年?来总是秉承着?一句“没有烦心事,不扰天尊静”。
可他如今把道袍都翻出穿了。
孟大人掸掸袖子,“爹近日若有所悟,从前还是修行太浅,仙道贵生,无量度人。”
“……啊?”
孟武氏最近已经习惯了,“哦,你爹的意思是,你弟弟的事以后他再也不管了。”
孟止那么乖的一个书呆子,竟然能把她爹气成这样?
“那爹你是该修行修行了。”
孟大人一闭眼,是逆子坏他道心。
原本孟武氏还担心,万一孟初见?到孟止的真面目,会不会直接动起手,没想到孟止竟然像完全变了个人。
自从见?了孟初,他便愣愣的盯着?她看,无论孟初说什么,就?两句话。
“姐姐说得对。”
“我听姐姐的。”
孟初简直心软得不行,用膳时自己没怎么吃,只顾着?给他夹菜了。
孟大人就?眼睁睁看着?,原本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的孟止,嘴就?没有停过。
“之前殿下说给小止安排书院,小止是选了哪?”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孟武氏冷冷看着?他,她倒要?看看孟止还能怎么圆。
孟止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我想自己在家学,等考上童生,再去书院读。”要?那个什么郡王多管闲事!
宫宴上的菜已经过了三轮了,总算上了些解腻的茶点,这便是意味着?宴席快要?结束了。
殿中的优伶舞步未停,琴鼓正操,目之所及的其他人,都带了醉意。
赵祈硬是把杯子里的酒抿了半天都没喝完。
这场宴会永亲王还是没有露面,若是乌州之事早早掀出来也罢,但父皇仍然按下不表,让他忍不住想到在齐原郡消失的赈灾粮。
坐赵祈左手边是还未出宫建府的七皇子,他话少,只开宴时主?动敬了赵祈一杯酒,之后便老老实实看乐舞了。
另一边赵禧喝得多些,就?探着?身子跟他说醉话:“嗝,小六,下个月五哥开府,你可得来,不能记仇,你若是还有什么不快活,五哥现?在就?跟你说对不住。”
他的确是喝醉了,不然都说不出这个话,赵祈只好唇角扯出点笑?,“我与五哥之前不过兄弟玩笑?,下个月一定到。”
赵禧瞪大眼睛瞅他半天,又将身体歪回去坐直了腰。
然后冷不丁转头对他旁边的赵礼说:“四哥你说得对,小六笑?起来是挺渗人的。”
刚夹口菜吃的赵礼人都傻了,正好越过他和赵祈眼神?一对。
“……我不是,我没有,是老五他乱说啊。”
赵禧这个喝醉了就?把心里话扣别人头上的毛病能不能改改啊,小六他知?道的吧?
赵祈转过头,一眼都不带看他了。
赵礼气得想把掐一把赵禧,结果人家还对着?他傻乐,又下意识想跟旁边的赵禄说话,却只有一个空荡荡的座位。
赵禄不知?什么时候离席了,二哥还没回京都,宴上自然不设位,他再往上一瞅,便是喝了点酒,便咳得面色潮红的太子。
此乃奸人毒计太子所闻,是臣言语……
中秋宫宴的?第二日,孟初的?郡王侧妃的?旨意,终于由内务府发下了?。
一同送来的?还有?郡王侧妃的?头冠、大钗、宫服等略几十件,内务府来的?两位嬷嬷帮她?把衣裳换上,冰凉的?额前流苏落在她?的?眉间,珊瑚赫色的?宫服上绣工精致厚重,束腰上缠着打磨莹润的?碧色玉珠,唇中还点了?一抹赤金。
平日里怡兰心灵手?巧已然?让孟初夸过几次,如今方知?人外有?人,两个嬷嬷给她?换衣挽髻,手?法轻柔如无物,等孟初回过神,面前铜镜中的?人着侧妃宫服,头冠上青鸾含珠,似喜非喜,容色摄魂。
她?怔怔看了?一会,下意识垂眸后退一步,却?靠在了?一个熟悉的?胸膛。
孟初转身,正对上他露出惊艳之色的?双眸。
“殿下……”
不知?何时,屋内怡兰和嬷嬷们都?不在了?,只剩下了?他们彼此。
赵祈看着她?盛妆的?脸,手?从头冠上的?青鸾,慢慢划在她?的?眼角。
“栖栖,侧妃是不一样的?,良媛是郡王的?妾,侧妃是郡王的?半妻。”
孟初没有?问半妻算什么妻的?话,纵然?心中思绪万千,也只是轻轻露出了?一个笑。
赵祈后知?后觉,栖栖好像并没有?他想的?那样欣喜,是侧妃的?旨意下来的?太晚了?吗?是侧妃的?宫服她?不喜欢吗?
鬼使神差般,他将孟初拥入怀里,吻在她?冰冷的?额间流苏上:“侧妃是郡王的?半妻,但?栖栖是……”他突然?就沉默了?。
栖栖是他的?、他的?……如冬雷震于耳畔,如疾风携暴雨而至,某个在夜半隐隐浮现,却?一直被刻意忽略的?东西?突然?清晰明白的?袒露在赵祈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