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西洲的眼底亮了?一亮,很有兴味地问:“你要送我袖扣吗?那我真要好好挑一挑,你?也陪我一起,给我一点意见吧?”
白瑾瑜人已经凑了?过?来,嘴上却说:“你?这样有决断的人,还需要别人的意见?吗?”
他?们二人手臂抵着手臂,依偎着,已经靠在柜台上看了起来。孟西洲就在这极近的距离下低头道:“怎么不需要?我穿戴给谁看,当然要问问本?人的意见?,不拘是袖扣,往后多得是东西要问你?呢。”
这一个角落,固然是甜蜜非常,然放眼整个洋货行的大厅,许许多多的客人里,难免也有氛围不那么愉快的。譬如这其中就有一对老夫妻,一进到店里,就带了?不快的神?色。
尤其是里面的太太,忿忿不满道:“那女人真想得出,金戒指看不上,非要火油钻的,这东西,米粒大的一颗就是老价钱!咱们儿子,这是要接一尊大佛回家哟!”
见?旁边的先生不搭自己的话,又说:“听听她的口气,原本?还以?为是多高贵的千金小姐,也就是个处长的女儿罢了?。就我们世新的样貌,娶总长的女儿也是绰绰有余!我们世新,还真就谈过?总长的女儿哩!”
一旁的先生终于忍不住打断她道:“行了?行了?,就算他?谈过?总长的女儿,不也分手了?吗?当初不就是你?死活不同意吗?别多话了?,既然想要儿子顺利结婚,那人家提出的条件,咱们就照办,先看看吧。”
那太太闭嘴之前,还是嘀嘀咕咕地驳了?一句:“我当初为什么反对?那她还是总长的女儿吗?哼。”
原来这一对老夫妻,正?是柳世新的父母。
话说柳世新与白瑾瑜分手后,很是消沉了?一阵子,同科室的钱永善便是钻了?这个空子趁虚而入,将?他?带入堕落的大门。柳世新虽然糊涂,跟着他?荒唐了?几次,但?总算也不傻,没有真的一脚踩进泥潭里。
之后不久,钱永善便因为作风问题被船务公司开除了?。同事们因为柳世新此前与钱永善走?得很近的缘故,多少带一点有色眼镜去看他?,他?自己倒先受不了?了?:男子汉大丈夫,何必非要死守在一个公司里受气?
于是愤而递交了?辞呈。
好在他?样貌生得极为出挑,又有海外留洋的经历,很快又找到了?新工作,在一家洋车行担任经理?。
工作稳定下来,可姻缘却怎样都不顺。柳太太野心?勃勃,一天到晚撺掇儿子去找有钱有权的,起初倒真是交往上一位富家小姐,人家的父亲,在首都商会里都排得上名号,可把柳太太激动坏了?,直觉自己的一只脚,已迈进富贵的殿堂里了?。
可她很快就发现满不是这一回事。
富贵人家的小姐压根看不上她哩!连见?面也不见?。最后还是她自己找了?个借口,眼巴巴地去请人家吃饭,那小姑娘对她的问话爱搭不理?不说,看她的眼神?,就没有比看一个老妈子好多少!
想她柳家虽然称不上大富大贵,但?能送儿子出国?念书,经济上总是不差的,她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呀!再想想儿子从前那个姓白的女友,虽然也不爱见?面,但?到底很懂事,过?年?过?节,总有礼品送到,哪像现在——年?轻的小姑娘,真是一点礼数没有!
她这边正?满腹怨气,哪想到柳世新那一边,干脆就以?分手告终了?。
原来那富家小姐根本?也不是诚心?谈感情,不过?是冲着柳世新的好相貌,新鲜一阵子罢了?,觉得腻味了?,也就把人甩开了?。为此,柳世新倒像是很受打击的样子,似乎恍然间明白过?来:凭你?有再好的皮囊,真心?——不,不必说真心?,连真诚都是很难得的。
瑾瑜固然强势一点,可她是真诚的、有担当的、讲道理?的,她也曾是真爱我的。
这样的人,世上还能再有吗?
每每想到这里,柳世新都不免苦笑。他?就是带着这种空落落的丧失感,和柳太太寄予的厚望,兜兜转转,总算又交往了?一位处长家的女儿,同样是个脾气不小的娇小姐,但?谢天谢地,她好歹是真喜欢,两人终于是奔着结婚而去了?。
“怎么没有?还有来日方……
为着那处长的千金很爱慕柳世新的缘故,别的都可以商量,唯独结婚时必要的几样?不能马虎。结婚照片要在最好的照相馆拍,婚宴要在首都有名的春华大饭店办,当然了,婚戒也要买时下最流行的火油钻。
也不知是好是坏,但凡女方是有钱有势的人?家?,提的条件固然不多,但规格和要求却是很高的。
又对?于结婚这件事,柳世新本人?的意愿其实并不强烈,但柳家?的二老很着急呀!他?们也算看出来了,真正富贵的女子,未必会将他?们这样?的人?家?看在眼里;何况容貌是会消减的东西,设若外貌是吸引人?的最大筹码,那就更要抓紧了!这一点上不拘男女,都是一样?的。
这样?看来,处长这职务就很合宜。条件比自家?好,可又不至于好的离谱,等?两个孩子结了婚,自己这边也不至于一句话都说?不上。柳先?生并柳太太一合计,心道?,势必要将这婚礼推进下去!
把家?里的收益和存折簿子摊开了一算,真是吓人?一跳!光是酒席就所费不小哩!
柳世新本来工作也没有几年,近来又换了新工作,能有几个存款?不还是要做父母的想帮一下吗?出是出得起,但一气儿要拿出这么多,真是心疼得什么似的!酒席和结婚相片是框死的价格,浮动的余地不大,但戒指是很活络的东西呀,根据款式不同,大有节约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