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棠收拾好东西寄回去,回家待了两天后,才感到家中空空荡荡的,反而更引人伤感。她思索再三,干脆在监察部附近买了公寓,可惜还未修缮就出了一个半月的长差,到现在房子还空着。
在这段时间里,除了问候长辈之外,周棠也和裴寂容联系过几次,因有心要避开他,次次交谈都很简短,像例行公事的任务汇报。
裴寂容似乎也没有话要和她说。
只要保持下去,一年,两年,她总会慢慢忘记曾经喜欢过他很久,直到变为普通朋友的关系——也可能是稍微熟点的同僚,毕竟监察部和法院的工作内容很重叠。
只是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意外。
周棠明明决定放下,但接到任务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地想,也许这是命运给予的一个机会?
……亦或者是慢性死亡。
又过去半小时,风雪终于渐渐止息,天色亮起来,四十二区的阳光穿过车窗,照在周棠脸上。
光线刺目,她眯了下眼,将目光移回车内,忽然听见一声轻咳。
裴寂容醒了。
周棠顿了下,转头看过去。
他的伤已经经过简单处理,脖颈上缠着一圈薄薄的纱布,和皮肤相比,很难说哪个更白。睁眼时,细密的睫毛微微晃动着,像海平线上鸥鸟扇动的翅膀,轻盈舒展。
那翅膀上的绒羽仿佛隔空扫过来,让周棠不由自主地闭了一下眼睛。
或许是因为离开海崖监狱,心情放松了一点的缘故,裴寂容看起来不如在审讯室时警惕,眨了好几次眼,仍然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他无意识地伸手碰了碰脖子上的纱布,眉毛微微皱起来。
周棠犹豫半秒,还是把在审讯室里没做的事情做了,抬起手指轻轻按住裴寂容的额头,立刻察觉到他微微僵了一下,原本搭在膝盖上的手指猛地攥紧了,目光像浸入冰水般清明起来。
直到偏头和她对上视线,裴寂容才微微皱眉,又垂下了眼睛。
“还好,没有发烧。”周棠很快收回手,“有哪里不舒服吗?”
裴寂容低着头,用指节按着左眼的眼眶,看起来明明仍在眩晕里,听见这句询问时,却摇了摇头。
这在周棠的预料当中。
裴寂容从来是不会在她面前露怯的,可能是将她当晚辈,可能是不够熟悉,也可能是单纯厌恶脆弱这种特质。
受他影响,周棠也从不提起工作中遇到的麻烦。
问完这一句后,她不再试图追问本人的意见,只是无声地打量着裴寂容的模样,在看见纱布里透出的隐约红色时,才轻轻地叹了口气,从暗格里取出一个药箱,戴上消过毒的手套,用指尖将裴寂容脖颈上的纱布挑开了。
被突然碰触时,他微微顿了一下,把遮住面容的指节放了下来,抬眼看她,漆黑的睫毛扬了起来。
周棠又感到眼眶传来隐隐的痒意,仿佛有翅羽再一次轻扫而过。
“伤口裂开了。”她解释着,取出药粉、剪刀和纱布,用安慰的语气说道,“这种药里有麻醉成分,一分钟就能起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