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太多陌生。
莫咒苦没有告诉任何人。
他时常听不懂其他人的话,他们话中提起的很多词都让他难以解。
异兽?贵族?实验室?实验品?雇佣兵?
他思考着,揣测着,试探着那些词的含义。
仿佛一个第一次听见声音的聋人,小心将世界的形状与模糊的印象合上。
可他还是无法听懂。
人与人应能够沟通。
那无法沟通无法交流的那些,还能称之为同类,还能被视作人吗?
从未有人给他答案。
也无人能解他的困扰。
因为怎麽会无法解,怎麽会无法沟通呢?
——如果生活在地上的话。
于是答案一瞬清晰。
原来如此。
出生地下城的他,对于地上的社会来说,是异类啊。
他隐瞒身份,模仿其他人的行动,假装自己属于这里。
可假的终归是假的,无论怎样模仿,他来到地面的时间都太短,欠缺的太多,总有破绽。
无法融入社会,无法被接纳,没有归宿与去处,徘徊于世间的野兽。
那就是他。
而他的老师,叶萤微偏偏是一位不会错认任何破绽的怪才。
黑发雇佣兵曾私下和他们吐槽:“你们老师简直不是人,说什麽一眼就能明白了,哪有人能明白啊,真有太多这种人,世界早该毁灭了。”
彼时裘怜真得意洋洋,仿佛一荣俱荣,嘲笑王柳:“是你根本无法解老师的境界,区区雇佣兵,和老师当然不是一个水准的。”
而莫咒苦除了感叹,还有动摇。
假如叶萤微为什麽都知道,什麽都看得出来。
那是不是也看得出来他不属于地上,不属于这里?
这个本该深埋的问题,如今有了摆出来的机会。
所以他问,“老师,我是个普通孩子吗?”
可他在问出的那一刻,就已经给了自己不容反驳的答案。
是的,我不是普通人,我是被排斥的“不普通”。
而他的老师。
第一次见面就说要指引他未来道路的这个人,静静看了他一会。
短暂的注视中,莫咒苦从那双金绿异瞳里看见自己。
一个小小的,卑弱的,仿佛迷路的自己。
然後,那个领他走到今天的人——轻轻点了头。
嗒。
莫咒苦眼睛睁大,不知怎麽回忆起在雪山看见的画面。
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从融化的冰柱滑落,坠入潺潺的河流中。
短暂的丶细微的生机,如此自然神妙地,融入了更广袤的世界。
他嘴唇颤了颤:“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