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加,谢啦。”她皱着眉头,用纸巾提起那双小巧的夹趾拖鞋,不忘嘱咐舒保加:“保加,赶紧洗手,不知道被什麽人穿了呢!你用我的洗手液吧!”关渝听了,心头无名火起,心想:你以为你是谁啊?一身的公主病……关渝看在自己确实是先斩後奏的份上,才勉强忍住指责她的冲动。
钟灵把拖鞋扔到浴室,用花洒冲洗,又倒了一些消毒液在上面。舒保加看到钟灵的样子,好像在处理生化武器,问:“要不我明天陪你去买一双吧。”
“明天肯定要买啊!我现在就想扔了。”钟灵说。
关渝从蚊帐探出头,朝她们喊:“关阳台灯!等下又扣分了!”
“不知道被什麽人穿过我的拖鞋”——让这个念头折磨着的钟灵,好像浑身被蚂蚁咬了一样,估摸着消毒液发挥完作用了,她用一个旧牙刷和沐浴露把拖鞋翻来覆去刷洗了好几遍,心里才舒服了一点。另一边,舒保加正在痴痴地回想刚才的场景,当然焦点在于沈希羽而不在一班的劳动委员身上,回想着她的眉目神态,心里有些感叹——怎麽会有这麽温柔婉约的女孩子呢,简直像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她是那麽特别又神秘,连舒保加心里都涌起了一股怜香惜玉的感觉。可惜她没有什麽亲近的朋友——从小学到初中,舒保加就没见过她跟谁走得比较近,总是独来独往,这样不会很孤单吗?舒保加无法想象这种状态,同时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和她交朋友的愿望。
第二天,舒保加依旧在床上赖到了最後一秒,困意像海上的浪潮,一重接一重地向她反攻。她苦着脸,一边不情不愿地穿衣服,一边幻想,是不是有人给她下了“睡不醒”的降头。关渝早就不在了,钟灵也已经收拾妥当,她的两个小女友已经在外面等着,然後一左一右地拥着她走了。舒保加这时才想明白,为什麽开学一个月了,还不知道沈希羽在隔壁宿舍。因为自己总是风风火火地回来,又总是将近迟到的时候才出门,那当然碰不上总是从从容容的女神。舒保加飞快地洗漱,出门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在饭堂吃早餐了。她左手拿着两个肉包子,右手提着一杯豆浆,刚走出饭堂门口的时候,就忍不住打了个绵长的哈欠,面目颇为狰狞。
吴淼站在饭堂门口,把书包斜斜背在一边肩上,笑眯眯地看着舒保加走出来,迎上去,伸手在她面前挥一挥:“喂,还没睡醒啊?”舒保加一看见吴淼,顿时来了精神:“你怎麽在这儿?”吴淼把她手里的包子和豆浆接过来,自言自语道:“嗯,两个刚好,一人一个。”
舒保加疑惑地说:“不是给你买的,我吃一个怎麽够饱呢?”
“那你下次就买四个嘛。”
舒保加对吴淼有种久别重逢的亲切感(其实也就一个晚自习没见),心情变得明亮起来,没有跟他斗嘴。吴淼两口吃完了一个包子,正觉得自己十分阳光帅气,转头看见舒保加一口就把包子咬了一大半,咀嚼的时候整张脸都变形了。他怕舒保加当场噎死,自己脱不了干系,忙把吸管插进豆浆里,递给舒保加。舒保加接过默默地喝。吴淼问她:“昨天的数学作业做出来了吗?”
“稍微参考了一下夏杨的。”她谨慎地措辞。
“那你弄明白了没有?”
舒保加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知道跟吴淼不必客气:“第三题不明白,你给我讲一下呗。”吴淼歪头笑着看她:“行……把包子吃了。”
今天是周五,头两节是数学连堂课,刚下早读,门外就传来“笃笃”的高跟鞋声音,原本要去打水的人连忙跑回座位,赶在陈老师拿着试卷进来之前坐好。舒保加有了经验,早读前打了水,她一边收拾着桌面,一边轻轻哼唱五月天的歌:“噢买尬,噢买尬,真的太久不见啦……”本来就有些紧张的梁允被她唱得心烦意乱,转头怒视她:“难听死了!你是阎王派来催命的吗?”舒宝加得意洋洋,接过发下来的试卷,开始做起来。谁知五月天的快歌太洗脑,刚刚才唱了一句,整整两节课,脑子里就一直循环播放《噢买尬》的旋律,鼓声隆隆,挥之不去,她几乎都想在课桌上把自己撞死。
下课了,最後一道题还没做出来,试卷就被收上去了。她一下子瘫倒,耳朵贴着桌面,双眼无神,欲哭无泪。梁允好像考得不错,讽刺她:“脑子进水了,要晾一晾?”舒保加“哼”一声,把头转到另一边,看着窗外的天空,今天也是个好天气啊,是个发呆的好天气啊,是个睡觉的好天气啊。罗佩婷走过来,“保加,要不我们这个周末把黑板报做好吧?下个周末就是中秋节和国庆了,我不想放长假还要回来。”
“好啊!”
“要一起去厕所吗?”
“不去了。”舒保加说,“我好困,先睡一下。”反正大课间有二十分钟,够补眠的了。
“喂,舒保加。”
舒保加惊醒,迷蒙中擡起头,向後转身,看见吴淼微微喘着气,额头上有细细的汗珠。他手里拿着一个三明治,轻轻抛给她。舒保加手忙脚乱接住,“给我的?”
“嗯。”吴淼一屁股坐下,在夏杨的桌上抽了一张纸巾擦汗,“快吃,吃完给你讲一下昨晚的题。”
为了出好黑板报,舒保加和罗佩婷决定周末留校。下午最後一节自习课下课,梁允飞快地把好几本练习册塞进书包,舒保加问他:“背那麽多回去,你真的会做吗?”梁允没好气地说:“关你屁事。”
舒保加又看看吴淼,他只把奥数题集带上,所以书包还是一贯的瘪瘪的样子。“你们要走啦?”
“哦,去打球。”吴淼说。
“我也去!”舒保加兴奋地说,“我有空!对了,下个月不是有篮球赛吗?”
“快走吧。”吴淼说着就和梁允冲了出去,舒保加赶紧跟上。
篮球场上,毛宇文占了一个半场,正向他们挥手。
“妈的,刚下课那些高二的就来占满了,还好我上一节是体育课。嗨,小美女!”毛宇文看着她笑嘻嘻的。
“嗨!”舒保加跟毛宇文打过招呼,随便往地上一坐。吴淼指着远一点的看台,对她说:“别坐场边,小心背後有球打到你。”
很快,有几个高一其他班的男生也来了,跟吴淼他们很熟络的样子,互相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八个人围成一圈,同时把手摊开,手心向上的人一个队,手背向上的一个队。这时,另一个球场边传来女生一阵阵尖叫的声音,大家都下意识地转头往那边看。原来那里站了十几个女生在看球,每当穿黑色球衣的人进了球,场边就会爆发出一阵阵的叫好声。“那里好热闹啊!有比赛吗?”舒保加又想去凑热闹了。
“哦,七班的。”毛宇文对她说,“妈的,每次打球都一堆女孩子围着看,休息还有人送水。”舒保加嘻嘻笑:“我给你们送。”站起来拍拍屁股,数了数场上的人头。吴淼往她看一眼:“我和你去吧。”“不用!”舒保加大大咧咧地说,
“你们先玩着,我能行。”她屁颠屁颠地往超市去。
正盘算着吃五羊好呢还是可爱多好呢,经过附近的女厕所前面,忽然听见有人轻声喊她名字:“保加!”舒保加扭头一看,竟然是沈希羽,站在女厕所里面,半个身子探出来。舒保加十分惊喜:“咦!女神!你怎麽……”
“保加,你可以过来一下吗?”沈希羽半低着头说。舒保加很乐意效劳,两步蹦过去,“怎麽了?”
沈希羽有一点点难为情地说:“我好像,来那个了……你有带卫生巾吗?”
哦!舒保加恍然大悟,连忙说:“我没带,我这就去给你买!”她小跑进超市,在生活用品的货架上抓了一包日用卫生巾,结了账就从校服下面塞进肚子里,然後跑进隔壁的厕所递给沈希羽。沈希羽小声地对舒保加说:“谢谢。你丶你能等我一下吗?”
“嗯,我知道了。”
里面传来撕开卫生巾包装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沈希羽出来了,脸上红红的,问舒保加:“我裤子是不是脏得很厉害?”
舒保加绕到後面一看,还真有些明显,而且位置偏下,衣服根本遮不住。
“有点明显。你来之前没感觉的吗?”
“嗯,这个月提前了,而且没有感觉……我得回宿舍换裤子,可是我怎麽回去呢?”沈希羽低着头,微微蹙着眉。
舒保加也没什麽办法,要是她背着书包,或者穿着长袖校服,那就好办了。“要不我回宿舍给你拿一条裤子?”
“可以吗?会太麻烦你吗?”
“一点也不麻烦!”
沈希羽明显松了一口气,眉头舒展开来,感激地看着舒保加。舒保加发现,尽管是单眼皮,她的眼睛还是漂亮且透彻的。面对着小学班花,十一中女神,平时走路都带着仙气丶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沈希羽,舒保加又怎麽会嫌麻烦呢?
“你在这儿等我一下,很快的。”舒保加满怀使命感,一路飞奔。她心里还挺高兴——原来仙女也会来大姨妈弄脏裤子,这相当接地气。她很快就拿着一个袋子回来了,拿出干净的裤子递给沈希羽。沈希羽把裤子换好,有些羞涩地再次道谢。
“没事!”舒保加笑着说。她有点喜欢这样,喜欢别人信任她丶拜托她做事,这也许毫无意义——但却让她莫名地为此欢喜。突然想起还要把饮料买回去,急忙问沈希羽:“你觉得五羊好吃还是可爱多好吃?”
沈希羽一愣,说:“我不敢吃冰的……”
“是我要吃!”舒保加兴趣盎然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