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萝满足地离开。
她方离开,书玉便来了,蓝静见她深夜前来,半是奇怪半是猜测。
书玉开门见山:“夜深了,我就不打搅蓝妹妹太久,长话短说吧,我以知真正的轩辕玞已死,现在这个是假的吧。”
“你见过金嬷嬷了?”
“城主放心,金嬷嬷我已经送到安全的地方,毕竟文先生也在找她。”
蓝静笑了,她对着镜子篦头,“你同我说这个是想怎样?威胁?那你该找轩辕玞才是。”
“自然是投诚,你想瞒住这件事,我同你共有一个秘密,你对我才会更放心,比任何人,包括文先生都更信任。”
蓝静冷笑:“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是因为这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猜文奇比你更早知道此事的话,他会不会像你这样来找我。”
“正是因为他不会,他对你不够坦诚,所以才会一次次消磨你的容忍,凌沂姑娘想做你的刀,我想成为你的脑,比起其他人,我们同为女子,更为契合才是。”
蓝静摇头道:“你错了,比起信任你,我应该更提防你才是,若扶持轩辕玞这个假皇室为傀儡皇帝,再谋其位,我若能成女皇,你皇长女的身份不是比我更有资格。我怎麽知道你不是想像对轩辕玞那样对我。”
书玉愣住,她以前的确没有这个念头,可跟随蓝静身边久了,要说完全没想法是不可能的,可去深究她却发现她其实完全做不到。
“蓝妹妹太看得起我了,能位极人臣已是我从前从未有过的奢望,我跟你之间的差距不是身份高贵所能弥补的,你若在我的位置上,早一步登天了,绝不会像我这样身不由己。”
书玉起身,“我来也不是要达到什麽目的,不过同你说,金嬷嬷的事我处理好了,我书玉若要奉主,只会奉你一人,绝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择优而选。”
书玉离开後,蓝静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往日安振玄若在,她还能同他有的没的瞎聊一些,她若疑心重了,他还能说些话或安慰或讽刺,好歹把心中所想抒发出来。实在躺不住,她便起身披上外衣就往外走,到了院子的凉亭,竟发现亭子顶上一左一右坐着皃儿跟凌沂。
她很是奇怪:“大半夜的你们不睡,在上面做什麽?”
皃儿白了她一眼,“你见过死人睡觉吗?”
“……长眠不算睡觉?”
皃儿气急,“你才是,大半夜不睡觉你出来干嘛。”
蓝静预测一番,找了个角度,跃上凉亭,翻身上去的瞬间,外衣滑落,眼看要掉下去,一条长鞭甩来卷住外衣,扔回蓝静怀里。蓝静道:“谢啦。”坐到两人中间。
凌沂道:“今晚月色很好,皃儿说这个位置赏月最好。”
蓝静看天上,一片墨蓝中,莹润的月色状若银盘。
“十五了。”
蓝静叹气:“同聪明人打交道太难了,我还是喜欢同你们待在一起。”
皃儿:“你也知道我平时跟你待在一起的感觉了。”她恍然大悟:“不对,你是不是骂我傻!”
“肯定不是啊,你一猜就猜中我的话中意,怎麽不是聪明人呢。”
皃儿合计半天也没算明白账。掏出黑色虫子,“你又耍我!信不信我让蓝朱朱咬你。”
蓝静一脸难以言状,“这虫子叫蓝朱朱?你确定不是在内涵什麽?而且你这虫子明明是黑色的。”
皃儿不服气:“它才不是黑色的,它是深朱色,身上还有六圈细小的蓝纹,这个名字最适合它了!”
二人就虫子的名字争执半天,最後还是蓝静败下阵来,皃儿倒没什麽,关键是这虫子还真认定蓝朱朱这个名字,一叫就应,叫别的就装死。
三人共坐半晌,蓝静突然问道凌沂:“那天,你为何说要做我的刀?当真是为了给女兵营报仇?”
“那日你教导洪生时说过,你要让世间女子不仅下可修身齐家,上可文功武治,不再掬于後宅,青史垂名,流芳百世。我一直记着,我第一次听过这种,这种,奇怪的话。”
蓝静淡淡道:“你焉知我不适说大话。”
“至少,你将这种可能展现在我面前,我觉得只要跟在你身边,也许有实现这些可能的一天,除了你,没有其他人会给我这个机会。”
凌沂说着与书玉殊途同归的话,她那双不再反射光亮的眼珠子坚定而迷茫,执着而不安。
现在的蓝静也说不清这种为共同目标而汇聚在一起努力的感觉可否称之为理想。在最初,她不过是为了多活一天就多做些她认为值得的事,让自己在最後的时光活得更有价值,可随着时间的增多,她得到的权力越多,看到的困苦越多,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为权力所熏心还是为初心驱使,她也逐渐有些分不清,就像她怕死又不畏死,如同两股相反的力量,撕扯着她的灵魂。
也许一定要等到生命终结才有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