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谟羯生活十年,就算我没有特意,也掩盖不了我在谟羯生活的痕迹,徐苓不就是直到我拿出阿爷的令牌才信任我吗?韩绪一直怀疑我是谟羯人,哈土金也知道我的身份,小润的话只会让他彻底信服。”
安振玄想起徐苓说的话,“你……”
“你想问十年前发生什麽?”
安振玄点点头,蓝静逗他,“我为什麽要告诉你。”
“比武招亲是假的,那我才是你未婚夫婿。”安振玄脱口而出,这个念头存在他心里许久,他甚至抱着往後馀生无名无分跟在蓝静身边,永远也不告诉她,他们之间存有婚约,可蓝静说比武招亲是她设的圈套,他心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我才是她堂堂正正有婚约的未来夫君。
蓝静愣了,大笑,“你就这麽想做我夫君啊,想了很久了吧。”
安振玄红了脸,泄了气,蓝静戳了戳他,“说说呗。”
“你先说。”
蓝静直愣愣看了他半天,就在他以为蓝静不打算说了,却见她背过身,撩开垂髻,露出後颈与发根相连的地方,上面有一块疤,应该说是烙铁烙下的字,两指宽的‘奴’字。
“十年期前,我贪玩,潜入阿爷拔营军队中,躲在粮车间,因粮草先行,等阿爷发现的时候,已经远离京城,阿爷不敢在行军中派人将我送回去,只好带到雍州,後来战乱,谟羯人趁乱俘虏了我,我在谟羯为奴十年,直到阿爷来沧州与他们签订盟约,他们才放了我。”回头,安振玄竟泪流满面,蓝静噗嗤笑了,“多大的人,还哭的像小孩,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少,当初沧州随行的官员都知道,阿爷死前命人瞒了下来,可哪有不透风的墙,我从来没想过要一直瞒下去,哈哈哈,你不知道,怡梅第一次给我梳头的时候就发现了,可把她吓坏了,整个人抖得像初生的小狗崽,我还特意吓她我藏有身份不是真正的蓝氏女,威胁她不能把秘密说出去,险些没把她吓晕,至今她都以为我是假小姐。”
安振玄还是哭声不止,蓝静只好抱住他,“怎麽这麽脆弱,我要换你这个性格,在谟羯十年早死了。”安振玄哭声更大,蓝静连忙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又想逗安振玄,“不过,谁说我比武招亲是假,虽然是为了引人不错,但这些日子下来,韩绪为人你也见,还算坦荡担当,又是七月门门主,这婚事我也过了明路,届时我们还是要成亲的。”
“不行!行……也行,但你要给我留一个位置,就,就跟你那些嫁妆一样也行。”
蓝静大笑,安振玄仍抹着眼泪,文奇回来便见此番情形,若是二人性别互换一下,他还能套个登徒子调戏迫害良家妇女的场景。
收敛情绪,吃过东西,徐阳来了,一连过去近七日总算有消息,“叔叔派出的斥候有消息,沙漠那边果然来了谟羯兵,人数没摸清,按日程算,如今谟羯兵离雍州只有三天路程,叔叔说了,即刻拔营。”
徐苓虽派斥候,但蓝静还是怕对方畏惧权势或者无法下决定私自出兵,便将红馆勾结雍州知州和冀州副兵马使拐卖妇女逼良为娼的事情告知,由此可见,冀州厢军也有所渗透,不可轻信。所以最终,徐苓还是暗中召集了越家军旧部,可惜仅有将近五千人,这已经徐苓最忠心的部下,徐苓并不指望这五千人能打败谟羯兵,只求在战事开拔後,能抵挡一二,这样,战事一开,就算冀州副兵马使甚至比之更高的将领,想从中作梗也无理可为。
徐苓借练兵之名,召集五千部下,于营外半里地,修整片刻即刻出发,他们必须在三天内抵达雍州,蓝静和安振玄来时快马也用了将近两天,徐苓带领的步兵就算减重前行,放弃粮草,也只能勉强在三天内到达雍州。
雍州随毗邻冀州,但由于地理位置,易攻难守,兼之与冀州相距百数里,冀州地理位置更为重要,因此雍冀二州兵力主要分布在冀州,雍州仅留少数护城将,按常理,雍州有座眺望台,可以发现八十里内的异动,一旦发生战事,雍州便会点起狼烟,只要闭城死守数日,便可等到援军,可这次,兵临城下,雍州才发现敌军。
城门关闭,小兵吹动号角,号角声悠扬远长,带着一股肃杀之意,向雍州城内每个人袭来,有小兵想点燃狼烟,竟被一旁的小将刺杀,火把掉落地上,离狼粪堆仅一步之遥,一只脚将火把踢得更远了,小兵临死前,听见小将高举令牌嘴里大喊着,“奉知州命,开城门。”
守城的几个兵都混乱了,明明敌军兵临城下,知州不让人点狼烟,竟还要大开城门,可这小将食邑百户,他们不过几个小兵,若不从,便是违抗军令,违抗军令者,斩。
“还愣着做什麽,开城门!”
犹豫再三,两个小兵推开木栅栏,拔出厚重的门闩,就在彻底拔出那根横木时,一支穿云箭疾声而来,铛得一声,擦过小兵的手,钉在门闩上。
长街上疾马而来一男子,手持满弓,方望去,又是一箭,穿透小将胸膛。只见他高声呼喊着,“雍州知州陈忠通敌叛国,奉蓝府家主蓝大姑娘司谏令,即刻捉拿罪臣,闭城门,点狼烟,候援军!”此男子正是蓝大姑娘的未婚夫婿七月门门主韩绪。
他身背蓝静的银枪,举枪一指,“愣着做什麽,从现在起,雍州兵马听我指令,守城!”
衆小兵面面相觑,其中一人上前道,“司谏无军权,无权号令兵将。”
“你们最高将领是谁?”
衆人望向倒地不起的小将。
“他死了,他奉知州命开城门,这就是通敌叛国的罪证,如今兵临城下,城门身後是千千万万无辜的百姓,这里面有我们的亲人朋友,难道你们还看不清形势?还要听令叛徒之言,大开城门,将那谟羯人迎进来,让他们继续残害满城百姓吗!”
守城士兵,没有几个跟谟羯人没仇的,一个个被韩绪说红了眼,“不能!我们要守城!绝不为异姓奴!”
“好!我现在就去取陈忠的人头,挂在城门上,绝不让谟羯蛮夷踏入雍州城一步!”
策马直奔知州府邸而去,长街左右冲出手持刀械武器的布衣百姓,都是七月门的门徒,一些跟随韩绪,一些冲向城门融入士兵中,为守城做准备,街上到处有人高喊着“谟羯蛮夷攻城!全城戒备!”
烈日当空,城外战歌响起,随着狼烟升起,城内百姓动荡失措。
陈忠看到升起的狼烟,顿感不妙,还未等他安排,府邸外传来杀声,管家跌跌撞撞哀嚎着跑进来,“老爷,不好了,七月门杀进来了!”
“陈将军呢?他不是安排一小队人在府里守着吗,他人呢?”
“陈将军被姓韩的杀了,府里的人根本挡不住啊。老爷,快跑吧!”话音刚落,胸口就被一箭洞穿,鲜血从口中喷出,溅红陈忠半边脸,躯体倒下,露出如同杀神般正收弓背身的男子,陈忠哀声倒地,望着一步步向他逼近的韩绪,动弹不得。
蓝府内,龙俊翻墙而下,掐指一算,辨方定位,找到了被困在园林中假山角落的小润。小润被人全身绑住,嘴里塞了布,龙俊摘下他嘴里的布,他第一句话却是,“讨道长一碗水。”
龙俊又给他装了一碗水,待喝下水才给他解开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