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有了这片不灭真火所成的火海。
这世间只有不灭真火能杀伤他,但真火栖身于熔炉,唯有红冲受赐权能,哪怕方赭衣霸占了莲子,也终究无法将这神通参透,更无法手到擒来,所以这莲子在方赭衣手中,其实更接近于一样法宝。
方赭衣遍寻不得朱不秋真身,于是破釜沉舟,哪怕损失一颗莲子,也誓要让朱不秋今日灰飞烟灭。
不仅如此,以这山为炉鼎,恐怕朱不秋的残魂也早已被他炼化成丹……也不知这颗引心丹,方赭衣还舍不舍得赐予他人。
红冲缓缓起身,火海仿佛与他心意相通,似乎也随着他的动作静止。
如今,他找回了自己的眼睛,能以这双眼睛发动神通,勘破虚妄。但朱不秋说他已拾起的权能,他却不知在何处。
或许,这也不重要了。
因为他已知晓,利用不灭真火的权能破开封印是一种办法,但也还有另一种办法。
莲子是权能,而他自己,才是真正关籥。
他可以破开封印,再自己步入火中死亡,也可以在熔炉自爆,真火降下,熔炉封印自解。
只是无论他如何选择,天道似乎都已规定好了他的死亡。
既然受赐离开熔炉,就终有还恩之时。
心念既起,周身的不灭真火似乎轻轻摇摆着,向红冲指明一个方向。
那是一道在火海中徘徊的身影。
那道影子跌跌撞撞地,像是身受重创,步伐如此凌乱,却怎么也不肯停下脚步,漫无方向地在火海中横冲直撞。
火海为他辟开一条道路,他也看到了红冲,向红冲奔来。
在还没有近前时,他就迫不及待地扑来抱紧红冲,口中不断道:“红冲!你怎么在这里?我还以为……”
红冲不言不语,只执意看着他的眼睛。
哪怕话还没说出口,红冲已勘破他为何在此的缘由。
“无妨,”红冲说:“我有点累。”
火海随着他的心意,先是趋于平缓,又猝不及防地冲上云霄,几乎要燎了整片天。
乘岚下意识抬手阻挡,哪怕真气无法运转,哪怕知道自己的□□凡躯根本做不了什么,却还是连忙地将红冲揽入怀中。
然而冲天之势不过一瞬,下一刻,不灭真火烟消云散,没有在这片荒土上留下一丝痕迹。
而乘岚怀中一沉,低头望去,只见又一次地,红冲在他臂弯闭上双眸,如在酣梦。
第70章水覆难再收(五)倘若我一定要强求呢……
这一回,红冲从沉睡中醒来时,是在自家榻上。
他起身的动作惊扰了榻边打坐的乘岚,似乎乘岚已经将打坐时握住他的手养成了习惯。
见他醒来,乘岚也脱出入定,看着他:“你醒了。”
目光中有担忧,有关切,却不复从前的平静澄澈,而是夹杂了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乘岚抬起另一只手,便从红冲身上抽出丝丝缕缕的魔气。
“斗魁真尊死了,被魔修所杀,神魂溃散。”乘岚缓缓问:“这件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红冲并不奇怪他会如此发问,他奇异般地心如止水,即便昨日他还因为怕乘岚发现项盗茵已死而焦躁地呼吸不顺,如今这个问题已无法让他生出一丝波澜。
他毫不掩饰,点点头,随口道:“我做的。”
与他交握的那只手骤然发力,捏得红冲生疼,抬眼只见乘岚眉心紧蹙,眼眶发红地凝视着他,深呼吸了片刻,才沉声说:“我知道你与魔修私下有来往,但你都险些走火入魔,我以为你该知道轻重——此事事关重大,我再问你一遍,是那些魔修,还是你。”
“我。”红冲眨眨眼:“我动的手。”
“你——”乘岚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为什么要……不,他冤枉过你,你想报复他无可厚非,可是何至于此?何至于要让他魂飞魄散,就这样连道残魂都没有?”
红冲“哦”了一声,道:“我说是他自取灭亡,你信不信?”
他直视乘岚双眼,毫不躲闪,便无需乘岚开口,听到了乘岚的心里话。
“不信就算了。”红冲作势要往乘岚肩头靠,却被轻轻按住了动作。
乘岚缓缓松开捏紧的手,将红冲扶正,看着他说:“我本来是想告诉你,你师尊的事……抱歉。”
“这样啊。”红冲不以为意:“你害死朱不秋,我杀了项盗茵,我们扯平了。”
话音落下许久,乘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他伸手贴在红冲眉心,探出神识来,几乎以为红冲是被夺舍了,可结果却令他失望,红冲的神识欢快地与他神识相贴。他们曾经水乳交融,灵肉相合,他自然知道这个人就是红冲,没有任何其他可能。
“我们扯平了,这不好吗?”红冲笑了笑:“晚上我教你打麻雀牌,好不好?”
乘岚的目光终于变得不可置信,甚至颤抖,他不舍得移开眼睛,却又不知该如何反应,无措良久,终于艰难开口:“你怎么能这么说,那是一条人命,再有什么恩怨,如何就能这样说‘扯平’了……你究竟是怎么了……”
“只是一条人命吗?”红冲反问他:“那朱不秋呢?”
乘岚沉默几息,低声问:“你知不知道他其实……”
“他是鬼修。”红冲打断他:“我早就知道了。”
顿时,二人之间又陷入一片死寂。
“你觉得我该做什么?大义灭亲,弑师证道?”红冲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