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歇斯底里的尖叫、亲族背后充满恶意的嘲讽,犹如生出无数根坚韧无比的铁网蛛丝,劈头朝他袭来、裹挟着撕扯、缠绕他,拽着他往更黑暗、更恶心的淤泥深处。
一种难以名状的窒息感瞬间将他包裹,浦冷抬头,强烈的光线激得他根本睁不开眼。
可有什么用呢,浦冷自嘲地笑笑。
右臂隐隐作痛,刚刚愈合的伤口又透过纱布渗出血丝。
如果,能这样睡过去了,也挺好。
视野里的万物瞬间变作黑白,扭曲地挤压变形,直至化作虚空。
在万籁无声的寂静里,他听到了一声。
“小心——!”
半年后。
飞机俯降而下,缓缓划入机场轨道。
从加国到华国兴安,整整8小时的航程,余诗诗没有闭过一次眼。连续一天一夜的不眠不休,让她眼圈泛青,整个眼睛却焕发精光。
余诗诗不甘心地举起手机,调整角度,数不清是第几次,试图偷拍隔壁那个正闭目休憩的男人。
浦冷,华国娱乐圈最年轻的三金影帝。
三年前,浦冷出演文艺电影《誓》中一位忧郁而懦弱的少年,一举斩获华金奖最佳新人演员。浦冷的演员之路因此走得顺风顺水,邀约无数,粉丝万千,成了演技派里的流量派。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如日中天的顶流男星,毫无声息地消失了半年。
已是隆冬,飞机上热气倒足。
男人只穿着一件驼色毛衣,衬的在外面裸露出来的肌肤如上好的凝脂白玉。黑色口罩懒懒耷在一只耳上,薄唇微抿,鼻梁高挺,眼睑半垂,侧脸线条流畅而柔美。也许是因为过于清瘦,突出的喉结随平稳的呼吸有节奏的律动,耳骨边一点红痣,说不出来的极致禁欲诱惑。
余诗诗抹了下嘴。
确定好口水没流下来之后,她怀着别样激动和亵渎神灵的满腔愧疚,毅然决然颤抖着按下快门——
“你大哥你二哥就是你哥,缺心眼——”
手机铃声不适时响起,划破贵宾机舱寂静的空气,振奋人心又极其突兀。
余诗诗在那双已经灵敏探查到摄像头的眸子中,飞也似地逃下飞机。
“喂?”
刚开机的手机带着安卓特色,明显有点迟钝。
电话那头的男声带着未惺忪的冷意,磁性优雅的声音带着些稀碎电流,震得余诗诗左耳微麻。
“三小时,”男人顿了一顿,带着久居上位者的气势,“你的飞机延误整整三个小时。”
男人似乎憋了一口气:“你知不知道三个小时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余诗诗把手机拿远了些:“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你失去了第九十八位优秀未来嫂子预备人选!”
余诗诗默默咋舌,原来二伯父二伯母已经把选儿媳妇搞成相亲海选大赛了。
“弄砸你第九十八次的相亲,妹妹我很抱歉。改天妹妹赔你一个相亲对象就是了,”余诗诗一手抵着耳机,漫不经心走向行李托运处,“不过你这辈子也娶不到老婆。这是客观因素,二伯父二伯母人为主观改造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