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犁点头,“好,风……满袖。”
相顾无言片刻,公孙犁垂首转身,示意风满袖跟上,最後两人停在了一个灰白墙面上覆满了爬山虎的院落前面,在月光下,茂密的爬山虎无端显得阴森。
公孙犁磕磕绊绊地解释起来:“这里的爬山虎原本很好看的,在阳光底下,别看晚上看起来有些吓人,白天真的很好看……”说到後面,他懊丧地住了嘴,责怪自己当了多年掌柜,怎还如此嘴笨。
风满袖不是很在意这个,她在荒地生活了那麽多年,白天晚上俱是地广人稀,人烟稀少,凛风呼号,胆子再小的人也都被练大了胆,何况她原本就是上山下海专往天下奇诡之地钻的人。
“我家没有多馀屋子了,但是我问了邻居香宜大姐,她家有空屋子,她丈夫很多年前过世了,现在是她独自一人抚养女儿长大……”
两人一面说着话一面走进屋。
王香宜正坐在堂屋里给女儿织书包,屋子里点了一排蜡烛,烘得整个房间亮堂堂的。风满袖步子滞了一下,若有所思地弯了弯眼睛。
“香宜大姐,我们来了。”公孙犁扬声唤道。
王香宜眯起眼睛看过来,放下手头的活计,站起身,热络笑道:“风侠女!久仰大名,今日一见,风采斐然!便是公孙先生不事先介绍你是风侠女,我们也一看便知道你是传奇人物的。”
风满袖抿了抿嘴,赧然道谢。
接下来不用她说话,公孙犁和王香宜两个人,一人一句,已将她安排妥当了。就此,风满袖便暂且在王香宜家寄居下来。
将事情交代好後,公孙犁起身告辞,临走时,他突然想起来什麽,转脸问道:“香宜大姐,怎的不见小青芽?”
王香宜爽朗道:“她刚散学便冲回家告诉我,院里来了个大侠师傅,以後要教她们武艺的,拍手笑了半天,然後吃完饭便又冲出去了,说是要和小夥伴一起锻炼身体,打好基础,以後好上武艺课。”
听到一半,公孙犁脸上便露出了些忍俊不禁的笑意来。待王香宜说完,他忍着笑说:“……你猜怎麽的,风侠女刚刚才从抱朴学堂出来,嗯……风侠女去抱朴学堂所为何事呢……”
王香宜面上露出了些困惑之色,无意识地重复说:“风侠女去抱朴学堂所为……”话没说完,她蓦然睁大眼睛,惊疑不定地看向风满袖,恰恰对上她蕴着笑的眼睛。“啊,这……原来……风侠女便是抱朴学堂新来的武艺老师吗?”
公孙犁眨眨眼睛,“是啊,怎麽这麽巧。”
太巧了,太幸运了。庄主还活着,庄主正好来到他所在的城池,和他再次相遇。
何其有幸。
显然王香宜也是这麽想的,她感激所有的一切以至想要落泪,然而此时落泪并不合时宜,于是她撑起笑脸,半开玩笑道:“青芽要是她心心念念的师傅晚上就到了咱们家,结果她却跑出去练习武艺,错过了和师傅当面请教的机会,定要哭嚎一番的。”
这话本是用来逗乐的,谁知风满袖却当了真,思忖道:“你家孩子还会哭嚎的吗?”她记得风新月好像从未哭嚎。不过哭嚎的孩子听起来就很活泼康健,应该是个很好玩的孩子吧。
公孙犁神色微变,他知道风满袖此时想的是自己的儿子,风新月。
难道庄主还是想念风新月的吗?也是,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怎能真的无动于衷呢?那她会怪他吗?他是不是做错了?这样胡思乱想着,後面风满袖和王香宜说了些什麽他再没听进脑子里,等回神,自己已经坐在自家屋内了。
这事闹的,真是令人头疼。
尽管如此,他睡觉的时候,心情正好。
无论如何,人回来了不是吗?他宁愿她因为自己没教好风新月找他算账,也不愿她沉眠在无人知晓的天涯海角。
现在这样,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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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太阳还没升起,天还擦黑,公孙犁便洗漱完毕,整装待发,站定在香宜大姐家门口,等人。
他知道,风满袖通常都是这个点起身的。
——之前。
这麽多年过去,她在荒僻的地呆了这麽多年,习惯有没有随着当地风俗而改变,他不知道。
万幸,他听见院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有人正在轻手轻脚地洗漱。
没变啊。
迎着清晨的第一缕曦光,他心满意足地笑起来。
很快他又听见屋内传来一道稚嫩的童音,叽叽喳喳地问东问西,纵使压低了声音,但是在这个万籁俱寂的清晨,仍然很明显。
不出意外地,紧接着他就听到了浑厚的女声。
好吧,看来大家都醒了。公孙犁无奈地扯出一个笑来。
年幼的女孩,可真有活力啊。
半个时辰後,一行四人,有大有小的,俱是高高兴兴往抱朴书院的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