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着她的故事,抿了抿嘴,心里五味杂陈。
街头突然跑过来一个人影,步履轻快,天真烂漫,清风瘦骨。
是学武的好苗子。
冷慕白看得眼熟,很快就分辨出,这是她昨天在街边拦住的少年。
当时正要去买剑的少年。
此刻这个少年全然不复昨天的干净整洁,头发乱得像稻草,被风吹得东倒西歪,脸上衣服上脏兮兮地抹着泥巴,眼神清澈见底,干净得不似常人。
她心“砰砰”乱跳,她预感到接下来要发生什麽。
而这个事情与这个少年有关。
她目光紧紧锁住这个少年的身影,只见他奔向瘫坐在地上的妇人身边,叫唤道:“娘,娘,回家吃饭啦!我捉了小虫子,小虫子可好吃了!娘!娘!你看!”
他手里举起一条干巴巴的蚯蚓,就要往嘴里塞。
妇人一把扯下他的手,打掉他手里的东西,揽住他的腰,嚎啕大哭,却已经哭不出声来了。
可她仍是要哭,无声大哭,嘶声大哭,用眼神哭,用眼泪哭。
用她和他的故事哭。
冷慕白心脏沉沉地坠下去,没有尽头似的坠下去,她感觉手脚发冷,她浑身都冷,冷得要痉挛,她第一次和别人共情,她第一次体会到宝贵之物被外力打碎的感觉。
真痛啊。
她直直地看着那对母子,眼也不眨地看,要把这幅画面刻进心里似的看,要看到生命尽头地看。
仿佛明天再无缘得见,地看。
她浑身僵直地站了好久好久,终于擡起发麻的双腿,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那对母子身边走。
她不容置疑地扶起那个妇人,搀起那个少年,在妇人惊愕的眼神中,一字一顿地说:“他是个学武的好苗子,你要去送他学武。”
妇人泪水滂然,她扯着嗓子说话,发出像是蛇一般的“嘶嘶”声:“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他这个样子,没办法了啊。。。。。。”她嘴唇泛白,干得裂了口,每次说话,都有血线细细地往外冒,可她仍是要说。
冷慕白听得有些许费劲,但她眉头半点不皱,认认真真丶安安静静地听着妇人语无伦次的话,“医者说他这辈子都这个样子了,没办法了,没钱了,我救不了他。。。。。。”
她无声地哭,可是眼眶肿得流不出泪来。
她泪流干了。
冷慕白坚定地望着她,眼神比天边的星子还要亮,让她想起来她儿子先前的眼睛。
就是这麽亮。
她渐渐止住了哭声。
“有办法的,”冷慕白说,“我带你去找。”
她把母子俩扯到公孙犁面前,制住妇人拼力反抗的动作,对公孙犁说:“这是谁的罪过?”
公孙犁默然一会儿,道:“是我的罪过。”
冷慕白断然否认:“不,这不是你的,这不是你直接犯下的。”
她对妇人又强调一遍:“这不是他犯下的。”
“他今天站在这里,是因为他也是受害者。”
妇人挣扎的动作渐渐停止了。
冷慕白扭头看回公孙犁,“你带她,去赎罪。”
“这样你才能心安理得,她的生活,也还可以继续下去。”
“好,我知道了。”沉默了一会儿,公孙犁应了下来。
冷慕白对妇人说:“他也是受害者,不是他要卖假剑,他是藏剑山庄的管事,你把你儿子交给他,他可以让他学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