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为了收回兵权和大将军成亲这事在大家心中达成了共识,现在谁也不敢拦在中间添乱。
有人疑问过大将军会不会夺权,但是又被自己说服了。相柳是妖怪,夺权以後没有人会帮他,只会遭到全天下的共同声讨。小夭有老皓翎王,老西炎王以及辰荣遗诏,但相柳没有。
有些臣子觉得陛下真的算得很精,不和任何一个世家联姻自然也就不存在偏帮,但是又选了一个位高权重却无法夺权的人做王夫。
其实小夭并没有多想,无论相柳是妖还是什麽大家族嫡系,对她来说都无关紧要,别人认为她要是和一个世家联姻了,就必然要为了平衡联姻另一个世家,但小夭是个独断专行的帝王,她不在乎的事由着别人,在乎的事压根不计代价。
下朝以後,小夭带着相柳去见了她的外爷和父亲,他们是她的长辈。
玱玹也是长辈,但小夭不清楚玱玹现在的想法,小夭希望玱玹从父母的离世还有对权力的欲望里走出来,阿念这样不谙世事的女孩子去治愈他的创伤未必不是好事。
前段日子听说阿念怀孕了,她亲自没有去公主府,怕刺激玱玹。神族的寿命很长,也许玱玹有一天能原谅她。不能的话,她也没办法。
西炎王和俊帝都知道相柳回来了,自然等着见面。小夭和相柳倒是都不慌,相柳给两位老人拱手做了个礼,见他们不说话,只好站在原地,任由他们打量。
小夭好笑,当年玟小六担忧相柳拿着自己的毒去满大荒杀人,甚至毒害这二位,死活要相柳答应条件,如今这三位就在一个宫殿里。
西炎王和洪江斗了几百年,对于相柳的能力自然一清二楚,俊帝也知道相柳能指挥北伐军差点把西炎给灭了,自然算是天纵英才。男子一身官袍,锦衣玉面,气度出尘,哪怕站在如今已经是君王的小夭身边,却依旧夺目。
可惜俊帝是个爱子如命的,他为难过涂山璟,自然也要为难一把相柳,他冷冷地问:“我知道你跟着洪江忠心耿耿,是个性情中人,也知道你为了天下一统出生入死,还知道你救过小夭的命。可是小夭她也为你付出了很多,在这事上,你们不欠对方什麽。我是个偏疼自己孩子的,我曾经是帝王,我女儿现在也是帝王,我女儿天生就值得世间最好的,你用什麽证明你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子?”
小夭知道父王真的很刁钻,却也不帮相柳说什麽。
相柳非常自然地看了一眼小夭,唇角勾起,轻描淡写地说:“陛下您的女儿小夭天下无双,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她的眼光自然也是天底下最好的,她喜欢我,我还需要别的证明吗?”
俊帝哑口无言,西炎王哈哈大笑,玱玹还有涂山家的小狐狸都输得不亏。
四人一起用了午膳,小夭就这麽寻常聊天,相柳像是和小夭成亲了许久,在俊帝和西炎王面前说话也不拘谨,偶尔在小夭说话忘了吃饭的时候夹一点菜。最後,两位老人没意见,想叮嘱相柳,但是好像又没有什麽能叮嘱的,放他们离开了。
相柳就这麽跟小夭回了宫,小夭自是和他礼尚往来说正事,就平日一起吃个饭。相柳明明是个随心所欲的妖怪,却老实得很,哪怕现在婚期将近,和小夭相处也和以前没什麽区别。
朝中风平浪静,王君为了每天有点空,处理政事十分勤快。加上有些小事相柳也会帮忙处理,大家连挑毛病都做不到。
大婚如期而至,小夭松了口气,她和相柳等这一天等了很久。
小夭一直知道相柳穿上红衣好看得惊人,防风邶的时候就经常红衣白衣换着穿,防风邶时穿的白衣是月牙那样的白,相柳时穿的衣服却是雪白的,一暖一冷,是不同的身份。相柳换好婚服的时候,她本来已经有所准备,结果相柳推门而入的时候,小夭心跳直接漏了一拍。
男子肤白胜雪,白发如云,红衣轻盈飘逸,如同画中仙一般向她走来。
相柳眉目温热,灿如星辰,让小夭也去换,小夭却说:“我自己试过尺寸了,很合适,明日才穿给你看。”
相柳的桃花眼弯了弯,笑着说:“你穿什麽都是最好看的。”
第二天的大婚很顺利,朝廷百官能到齐的就都到齐了,洪江本来就只是去军营里镇镇场子的,这十多日里等给勾芒熟悉好以後也赶了回来。只是自己没想到自己能和皓翎王西炎王一起当了个高堂。防风老怪是没脸来,毕竟也不是亲儿子,只好让防风族长代为送礼。
相柳知道小夭很美,许多年前,他当时在海上端着她的脸看的时候就惊艳万分,只是今天小夭穿着嫁衣出来的时候,他心跳也漏了一拍。
成亲没有出任何问题,请的人都来了,璟只收到涂山家的请帖,他可以派别人来,但是他还是自己来了,璟只是坐在很边缘的酒桌喝酒,玱玹也来了,他看见璟,想了想坐在了一桌。
璟有些憔悴,玱玹倒还好,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地喝。阿念怀着身孕,只是给姐姐到了个喜便打道回府,让玱玹带替她出席。
玱玹喝了很多酒,看着远处的小夭和相柳,砸碎了酒坛子。
宴会很热闹,倒也没有引起什麽注意,只是玱玹划伤了手。
玱玹看着流血的手,许久後,突然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我释怀了,再纠缠也是害人害己。”
璟看了一眼玱玹,不说话。只继续看着穿着嫁衣的小夭。
玱玹突然拍拍璟的肩膀说:“我这几年里和阿念在一起,阿念她还是天真爱娇,我刚开始很痛苦,我不明白为什麽小夭不选我,後来每日陪着阿念游山玩水,渐渐放下了权势,我才发现原来我差点伤害了小夭。小夭并不想欠你的情,也并不想嫁给丰隆,我却为了你们帮我,默认让你们接近她。小夭把这些看在眼里,肯定对我失望极了。”
璟看向玱玹,玱玹现在看着有些颓唐,但是却很平和。
玱玹继续对璟说:“小夭很欣赏你的善良,也一直把你当亲人。当年,她和你只隔着一个婚约,却和相柳隔着一个国和我,我知道你当时为了退婚做了很多事,你也帮我了很多忙,但小夭最後选择了看起来很难走的路。”
璟流泪,“我知道我配不上她。”
玱玹却淡淡地说:“我也配不上,或许曾经那个一心为了恩义去战死沙场的相柳也配不上。只是相柳因为她而改变了,她也因为相柳而走向了更远的地方。”
玱玹平日并不出入朝野,今天是第一次见到相柳真容,想起来他教给了小夭射箭,而小夭用那箭,救过他一次。
一个很小的孩子跑向璟,问:“爹爹你怎了?”
这孩子是涂山瑱,防风意映和涂山篌被家族驱逐以後,璟收养了这个孩子。
篌现在有了自己的事业,偶尔会来看看瑱儿。璟问过篌要不要父子相认,篌只说自己不配,篌说他要终身不娶,他心结解开以後对自己的错感到後悔,也没有脸面见防风意映。
意映也会来看这个孩子,璟想过让瑱儿回防风家,但这孩子还小,并不愿意离开璟。璟准备等他大一些再让他选择。
瑱将璟的脸擦干净,家仆赶紧过来请罪,璟让他带着瑱去玩。
玱玹斟了一杯酒给璟,璟一饮而尽。
他这一生,都在摇摆。涂山家需要名声和立场,所以他做不到公然退婚;奶奶喜欢意映,所以做不到和意映翻脸;他需要玱玹支持他追求小夭,所以他必须去当涂山璟,而不是叶十七。
他害怕不被小夭喜欢,更恐惧失去得到小夭的筹码。
所以,在小夭成为大王姬那一天,他感到惶恐。
小夭如果不舍弃一切做回玟小六,他就没有办法舍弃一切做回叶十七。
商人一定会保全合适的筹码,筹谋着以小博大。如今,他只能告诉自己,他满盘皆输。
在另一边,丰隆酒喝多了,他平日里要忙的事很多,同为心腹大臣,蓐收的经验比他多很多,他只好加倍下功夫,没空喝什麽酒,这次小夭下令百官三日不用上朝,他终于放开了喝,醉醺醺地拉着相柳说:“柳兄,今天你和陛下大喜,我没胆子灌陛下酒,但是你今天怎麽也得陪大家喝到尽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