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来,比起精心养育且早有美名在外的嫡女,堂下的幼女差得不是一点半点,奈何父亲和三弟都对她赞善有加,他便只能随她去。
只是,经过今日之事,他终于对她有些许改观,即便不如嫡□□秀,她也是个善良且有大局观的女孩,她的一腔孤勇也正好救了次子和嫡女。
于是,他不在意朱都尉不明所以的目光,看着陆萸道:“都尉问什麽,你就答什麽,不要隐瞒也不要因害怕而随意承认。”
陆萸听了,忙行礼回:“女儿知道。”
之後,朱都尉又问了一些问题,陆萸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确定没有什麽遗漏的後,她就被收押进府衙大牢了。
陆萸没想过,穿越一场还有机会进地牢,好在,她的出身在这里,住的牢房虽然光线不好却也还算干净,最主要她还能住单间。
夜里,陆奂带着木槿来看她,木槿给她上药时,她避开了脸上的位置。
陆奂道:“这里环境差,小心伤口恶化。”
陆萸笑回:“脸上的伤越可怖越好,我还得留着给刺史看,还得留着平息卢氏的怒火。”
扬州刺史代陆烈监管荆州政务,此时不在建业而是在江夏,过两天他肯定还要回来再审问一次。
闻言,陆奂虽有不忍,却只能叹道:“你祖父後日就能到建业,你若有什麽打算和他说即可。”
打算?陆萸心底一颤,是想让她交代後事了吗
虽然早就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她心底依然忍不住难受,现实总是这麽残酷的,在这个世道,家族利益总是高于一切。
过了须臾,她假装若无其事地回:“父亲可否替我做一件事?”
“何事?”陆奂问。
“替我写信给三叔,让他想办法对慧悟法师封锁关于我的一切消息,至少封锁到佛诞日之後。”
陆显和白马寺一行人此时正在返回洛阳的路上,但陆氏有自己的传信方法,可以快速将信息传递给陆显。
担心陆奂不答应,她又道:“三叔知道怎麽做,我答应过佛诞日要去看慧悟辩经,如今出此变故,还得三叔替我隐瞒一二,万不可影响辩经结果。”
“好,我替你传达”陆奂答。
父女两突然无话可说,过了一会,陆萸才问:“阿姊的病好了吗?”
“已经好了,不过需要服汤药休养,我就不让她来看你了”陆奂答。
陆萸点点头,欣慰一笑:“好了就行,这里又黑又脏,还是不要让阿姊来了,免得影响她恢复。”
“你,还有什麽想让为父去做的?”看她这样的笑,陆奂忍不住问。
“替我厚葬银杏,顺便拿一些银钱给她的家人。”
“这些,你母亲都处理好了,你安心在这里等着你祖父吧”陆奂答。
“多谢父亲母亲”陆萸向他深深一拜回。
陆奂不再言语,见木槿的药擦的差不多,就转身离开了。
牢门外,悬在高处石壁上的灯散发出微弱的光,牢里充斥着阴暗而幽冷潮湿的气息,陆萸作为特殊人犯,四周没有关押其他犯人,让这里安静得可怕。
可此时的她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人都已经杀过了,又有什麽比那更可怕的?她要趁着还有点时间,赶紧整理出死後需要祖父去做的事。
事态发展到如今这一步,她已经不再惧怕死亡,能在在这一世白捡了十几年的寿命後,每一天都是赚的。
她只是遗憾于此生不能再见君期,她知道,这一生,她将和他永远错过。
或许,这就是天意,冥冥之中注定了他只能成为佛门高僧。
她如今只盼着,他能初心不改,朝着当初的梦想,走最适合他的那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