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显再次抱拳回礼,见侄女越走越远,才立即追了上去。
朱慎站在花园中,眼睁睁地看着陆萸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彻底消失,却无能为力。
太阳终于完全落下,天色渐暗,万籁既寂,心里却有个声音不断提醒着他:今日一别,和阿萸将无再见之期。
一时间,他既懊恼自己的冲动,又对她的态度茫然不解。
朱太守见弟弟脸上的红手印,轻叹一声:“抱歉,情急之下,我下手有些重,你先去擦药吧。”
“阿兄,她为何不愿意呢?”朱慎双眼透着茫然和伤痛,看着朱太守问。
“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何必需要理由?”朱太守不耐烦地反问。
朱慎动了动嘴唇,却始终回答不了这个问题,脸上没有因那一巴掌觉得疼,反而因为这个问题感觉到火辣辣的热,于是忙垂下头掩饰住这股羞意,默然转身离去了。
真的不需要理由吗?可为何呢?他也不知道想要从她口中听到怎样的理由,才能让此刻的心情好受一些。
深冬的夜晚寒风皱起,吹得廊下的灯笼微微摇晃,昏黄的灯光在风的吹拂下忽明忽暗,走在回廊下的朱慎,第一次发现南昌的冬天可以这样冷。
朱太守看着弟弟的背影,神色凝重,不曾想,向来以冷静自持并被家中长辈寄予厚望的弟弟,也会有如此冲动的时候。
不想嫁一个人,还需要什麽理由?弟弟就是从小被家里人捧得太高,忘了这世间还有很多东西不是自己想要就能得到的。
只是看到自啓蒙後就一直意气风发如天之骄子般长大的弟弟,一瞬间被现实狠狠打脸後,那股颓然之色藏都藏不住,他又忍不住心疼。
不多时,朱琳的婢女从花园外急匆匆跑进来,战战兢兢地向朱太守请示:“女郎君听闻慎郎君被陆氏女公子拒绝後,一直在屋里砸东西骂陆氏,卑职担心被夫人听到,所以来请使君去劝说一二。”
朱琳骂的不是陆萸,而是整个陆氏,她认为陆纯害了她的未婚夫,害了她的姻缘,如今陆萸又拒了她的兄长,整个陆氏没有一个好东西。
她住在沈沅隔壁的院子,砸东西骂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肯定会惊动到沈沅养病,婢女多次劝说无果後,才不得不来这里找朱太守。
朱太守闻言,额头再次“突突突”地疼痛不已,真不知母亲是怎麽教育弟弟妹妹的,一个个都不是省心的。
他边赶去朱琳的院落,边问自己的随仆:“夫人今日见过陆妹妹後,可有什麽异样?”
他和沈沅青梅竹马,自幼两情相悦,成亲後夫妻感情也很好,只是後来沈沅总是疑神疑鬼,动不动就生闷气,慢慢的把之前那些情意消磨掉了。
纳妾後,他越来越喜欢温柔又善解人意的侍妾,却也从未想过动摇沈沅正妻的位子。
反而是她心思越来越重,导致病入膏肓,当听到医官说她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时,他心里还是难过的。
奈何她不知悔改,整日冷脸相对,再次把他的耐心给磨掉了。
这次陆氏叔侄上门,他本可以拒绝,但想到她或许真的时日无多,一时心软就让陆萸去了她的院子。
随仆道:“夫人和陆女公子相谈甚欢,用过药後,还用了一小碗粥。”
闻言,朱太守道:“夫人那里你继续让人盯着,有什麽状况及时来报。”
随仆连声答诺。
沈沅被陆萸一番开解後,心情确实有所好转,後来听到朱琳在隔壁咒骂,偷偷让陪嫁婢女去打听了一番。
听过婢女打听来的消息,她坐在床前的梳妆镜前,脸上挂着前所未有的神采。
她笑道:“真不愧是母亲想要替弟弟求娶的女郎,可惜呀,弟弟不懂珍惜。”
婢女也忙附和:“听闻有很多女郎想嫁给慎郎君,陆女公子确实是个另外。”
闻言,沈沅轻嘲出声:“难道天下男儿都死绝了吗?为何非要一个个赶着嫁给姓朱的?”
婢女不知今日陆萸和夫人聊过什麽,如今见夫人生气,忙道:“夫人说的是,听闻姒翁主对慎郎君穷追不舍,若是陆女公子真应了慎郎君,恐要遭其刁难报复。”
过了一会,从隔壁院子传来的咒骂声渐渐小了,沈沅用过药後,让婢女搀扶着在房中慢慢绕圈散步。
陆萸和她说过,除了有好心情还得有好体魄,要不忘下床适当运动,才能恢复得更快,才能给女儿谋划未来。
所以哪怕累得额头直冒虚汗,她也坚持着走了两圈。
临睡前,她想着明日一定要把今日发生的事都写信告知弟弟,除了和他分享自己心态的转变,让他少担心一些,还要让他日後防着朱慎。
毕竟如今日这般情绪失控的朱慎太过危险,若他知道沈氏也想为弟弟求娶陆萸,指不定会对弟弟下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