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看茍子涵的灰白头毛儿和钻石耳骨钉,嘴巴都要撇上耳朵根。
车很旧了,但挺干净,一股檀香味,车顶挂着一大嘟噜挂件,遇到颠簸叮呤咣啷响个不停。
开出去半个多小时,茍子涵百无聊赖,仔细去分辨那些挂件:
观音丶三清丶财神丶佛祖丶主席和耶稣……
憋了半天,实在没忍住:
“叔,您这信得挺杂呀!”
大爷从後视镜里看看他,又撇嘴,很看不上的样子:
“神仙那麽忙,你知哪个有空?万一出事,总有个得空的。”
“这叫‘轮班制’。”
茍子涵大彻大悟,连连“哦哦”。
还是大爷厉害,神仙轮班制,神仙竞争上岗。
车子开出畔西县城,一路向西,刚开始还是四车道,慢慢就变成了两车道。
道路两边,也从住户密集到偶尔才出现一两间厂房,再到都是荒地。
放眼望去,高高低低都是山。
很快,太阳落山,除了一条被路灯照亮的乡间公路,四周一片黢黑。
茍子涵经历白衣人碰瓷事件之後,就有些汽车PTSD,车开在这种路上,心里不免有些发毛。
只好跟大爷搭话缓解缓解:
“叔,我听人说,几十年前从畔西县能直接到天群山,走路也就几个小时。”
“现在去天群山,怎麽还要先去恩都镇,开车都要三四个小时——这路怎麽还越走越长了呢?”
大爷又仔细看看他,对他産生了点儿兴趣:
“谁跟你说的啊?”
“我爷爷。”
“那你爷爷对这儿挺熟。”
茍子涵来劲儿了:
“我爷爷当年在天群山插队,红旗三队,星火宣传队。”
“说这边山上都是山珍,水里都是河鲜,姑娘长得漂亮,人也特别好。”
“那他几十年没来过了吧?”
“他来的时候应该还是坐船。”
“对对对,坐船。”
“坐船到畔西,走路去天群山,还是2000年以前的事儿,他说的是老畔西。”
“那时候都是坐船,现在不行了。”
茍子涵隐约觉得有什麽不对:“为什麽?”
“都在水底下了。”
“现在的畔西城是新城,2000年以後新建的。”
“——现在到畔西哪有水让你坐船。”
茍子涵迷惑了:
“为什麽啊?”
大爷又看了他两眼,还是看不上:
“你不知道?修大坝啊。你哪年生的?”
茍子涵被问得莫名有些心虚:
“04年的。”
大爷又好一会儿没说话。
又开出去老远,才淡淡地说:
“嗯,小孩子家家……你们老师没教过?”
作为学渣本渣,茍子涵很不好意思,挠头:
“隐隐约约有听说过啦……”
大爷又看了他一眼,懒得再和他说话。
汽车沉默地向前行驶,茍子涵又主动问了大爷几个问题,大爷完全没有和他聊的兴趣。
旅途十分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