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就开始爬山:
刚开始还是能走牛车的山路,爬着爬着就变成两人宽的小路。
再爬,山路就明明灭灭,路径难寻。
好在有黄队长领着,三人一直爬到下午五点多,太阳眼看就要落下去了,才到红旗三队的地盘。
城市出身的茍自强和曹永庆早就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脚底板都是大水泡,小腿肚突突突哆嗦不停。
他们以为爬几十里山路已经是很艰苦的事,没想到,和接下来要面对的生活比起来,这点儿苦不值一提。
队里给他们安置在保管室的空房里,里头什麽都没有,连床都没有。
好在还是夏天,他俩把带来的行李铺在地上将就睡了。
後来才知道,国家给每个知青都发了300块的安家费,还有另外的生活补助,甚至每个人都批了一定量的木料建房。
但他俩除了领到一些生活用品和必要的劳动工具以外,什麽都没见到。
山上海拔高,种不了稻谷,也没有大块的地用来种田。
当地村民只能见缝插针,在稍缓的坡地上开垦小块土地种玉米和土豆,这就是他们的主食。
另外靠山吃山,队里另外一项主要进项是伐木。
两人就要在这样的红旗三队生活下去,扎下根来……却并不受欢迎。
日照少丶土地薄,粮食本来就不够吃。
这又来了俩大小夥子吃饭,村里人对他们意见挺大——
尤其这俩人啥活儿都不会干,还得给工分。
山上夏天最主要的集体劳动是给玉米锄草。
茍自强长这麽大,头回见识到玉米的青少年形态:
现在它们在地里只有一尺来高,排列成整齐的行列,风吹来摇曳婆娑。
倘若是上个月,在长觉城里的茍自强看见这情景,说不定还能背一句:
“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烟”,
但是现在,他还没下地就小腿肚子瑟瑟发抖。
薅锄只有二三十厘米长,像是把一个小号的耙子前头换成了三角形开刃的铲头。
锄草的时候人要大哈着腰,才能够着玉米旁边长的杂草。
锄下来之後,还要把杂草埋进土里培上土,要让它们烂在土里成为玉米的养料。
茍自强第一回下地,大哈着腰去锄草。
薅锄总也锄不准,锄倒了好几棵玉米。
他只好把腰哈得更低,脸恨不得怼到地里去。
这样干了会儿活,腰实在坚持不了,只好跪在地里一点儿点儿锄,锄完了还得刨个坑把草埋了。
他一手血泡,眼前冒金星,刨着坑就觉得在自掘坟墓。
实在太渴,想去田埂喝口水,站起来,眼前一黑:
一头栽倒在玉米田里,压倒一片玉米苗。
等到晚上收工的时候,人家老太太小孩子干的活都比他多得多。
评定之後,小孩子给六个工分,他只得了四个。
锄草确实是个技术活儿,後来茍自强掌握了关键技巧:
腿不能像他那样直着,得岔开。
岔开再哈腰,也不要一会儿就站起来直直腰,就得一直弓着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