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意远从床上坐起身,去保险箱里取出了一本相册。
相册中全是姜清的照片。
第一张照片是刚上大二时的笑容稚嫩的姜清丶那时他刚和姜清在一起,姜清经常拉着他去电影院,遇上一部好电影,他能看四五遍,不厌其烦地揣摩镜头语言。
再翻两张,邓意远看到了大学毕业时和同学勾肩搭背,穿着学士服的姜清,那时他刚和姜清复合,姜清已经和同学拍出了一部小短片,他忙了半年,瘦了十斤。
邓意远的目光又停在第一次登上领奖台笑得羞涩的姜清,那时姜清兴奋的一夜没睡,他对邓意远说“我以後一定要成为最好的导演。”
还有一张是登上国际领奖台风度翩翩的姜清,那个时候姜清的风评非常糟糕,可他没回应,只一步步走下去,扎扎实实地拍电影,最终用这个大奖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邓意远合上相册,心如刀绞。姜清为了这些付出了多少,他从来没有想过。
他只觉得拍电影挣不了几个钱,邓家也不缺那点钱,姜清还不如好好在家,安安心心做自己的妻子。
爱不是强取强求,而是长久忍耐,尊重丶理解和包容。或许他真的该放手了。
第二天他到了医院里,带着两份离婚申请书。
邓意远黑着脸对姜清说“你不是想离婚吗好!”
“我早就受够你了!”邓意远恶声恶气道“以後你爱找谁找谁,好好的老公儿子都不要,非要去外头找狐狸精!”
姜清签字签的很果决,“两份,你什麽时候签”
邓意远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因为姜清签字时的利落果决心中一痛。
“好好好,我签!姜清你别後悔!”
“笔没水了,我去拿笔。”邓意远攥着合同,转头出了病房。
一刻钟後,邓意远又回来了
“清清,没找到笔,要不咱先治病,病好了再离婚成不成”
“不离婚,你就让我死了吧。”
邓意远双眼血红,像只困兽:“没事,你死了,我会让纪佳那条野狗陪葬。”
邓意远转头又离开了病房。
他还是放不下,姜清是他的,是他的,是他的!
出了医院邓意远一个人走在寒风中,忽然见到一对夫妇迎面走来。
其中的男人面黄肌瘦,两颊深深凹陷进去,瘦骨嶙峋,即使穿着厚厚的棉服,邓意远依然觉得男人像具骷髅。
夫妇两人脸上颓败之色明显,走了两步,男人竟然晕倒在地,女人双眼红肿地掏出手机打了120。
周围很快围了一圈路人。
其中有个挂号的黄牛小声和旁人说道“我昨天在旁边医院门口就看着他们俩了,这男的肝癌晚期,A省人,省里的医院治不好,跑到b城来。
这个月去了b城好几家大医院,人家都不收。”黄牛摇了摇头“晚期,治不了,只能等死了。”
还没等救护车来,躺在地上的男人就醒了,从地上爬起来和女人继续往前走,他们还要去下一家医院。
衆人一哄而散,只有邓意远呆愣在原地。
姜清现在是胃癌早期,他会不会在未来某天也像刚才的晚期病人一样,在死神来临前只能做些徒劳的挣扎。
邓意远回头走回了医院,冷风吹得他的脸生疼。路人奇怪地打量着他,一个大男人,怎麽边走边哭呢?
邓意远最终签了那张离婚协议,比起姜清的身体,这些虚名都不重要。
他的清清必须长命百岁。
医生说,姜清的病竈不大,如果治疗效果好,五年存活率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
邓意远有很不满意,“就不能治好吗?”
“邓先生,癌症没有治愈一说,如果您想您爱人得到更好的治疗,那建议您送他去R国,他们目前治疗胃癌的技术属于全球领先。”
但邓意远有些害怕,就算离婚了,可是自己至少和姜清在一个城市,如果姜清出了国,他还会回来吗?
不会的,邓意远知道。
……
机场,飞机就要起飞了,广播声响起催促着还未登机的旅客。
姜清走向登机口前,对送行的邓意远说
“邓意远,我们以後就当陌生人吧。”
“连朋友也当不成吗,清清”
“好,那就当朋友。”离别前的姜清心情很好,随意敷衍道。
“什麽时候会回来啊,清清”
姜清没有回答他,转身拉着行李箱走入登机口。
“妈妈什麽时候会回来”邓意远身旁的邓泽望着天边的飞机问道。
“也许在很多年後,在天气变暖的时候,在春天来临的时候。”邓意远答道,就像他和姜清的初见在春天,或许重逢也会在某年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