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怀昭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着,他紧紧地环抱着自己,仿佛要借此抵御内心的剧痛。他的声音中带着无法抑制的怒火与决绝,朝着陆北离的方向怒吼道:“滚啊!听不懂吗!”
陆北离没办法,为了不继续刺激宋怀昭,只能缓缓的退出了房门外。
宋怀昭摸着手边的衣裳,自己给自己穿了起来,他看不见,不知道衣服的正反,只能随便的穿在身上。
还好,他穿的对了。
穿好衣服後,宋怀昭来到了窗户边坐着,窗外枝叶扶苏,漏下月光,碎如残雪。他并不知道如今是什麽天气,外面的花是不是开了,池子里的鱼有几条。
旧时风景,已落满记忆的灰烬。
他只知道,这不是他的家。
他在这里和仇人共枕生活了整整三年。
真该死啊。
当天夜里,陆北离再次来到了大殿之外,静静矗立,目光穿透幽深的夜幕,凝视着坐在窗边的宋怀昭。
月光洒下清辉,映照着宋怀昭的脸庞,陆北离能看见,风吹起宋怀昭发丝和衣摆,能看见不断从宋怀昭眼眶里落下的泪珠,也能看见宋怀昭眼眸里的绝望和死寂。
宋怀昭擡起了手,拿起了那只红玉折扇,轻轻扇动着。
陆北离好像看见了宋怀昭朝他招着手。
他欣喜的往里走去,每一步都带着他的喜悦,他靠近了宋怀昭,见宋怀昭缓缓的站起了身。
“阿昭……你原谅我了吗?”
宋怀昭突然扣动了扇子底部的机括,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哒”声,一抹刺眼的寒光在一瞬间划过陆北离的双眼。
陆北离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甚至他的瞳孔都未能完全收缩,就这麽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猛然刺入了他的胸口。
而折扇的另一端握在宋怀昭的手里,还在不断的用力的往下压着。
“阿昭……你……要杀我?”
“这把折扇是阿礼给我做的,我还没用它杀过人,你应该感到荣幸,你是第一个!”
宋怀昭知道这把短刃不可能杀得了陆北离,自己也没办法杀了陆北离,他在位三年,和他的理想是一样的,都在追求和平。
他没办法杀了一个为百姓做实事的好君主,但他没办法原谅一个杀了他的双亲的陆北离。
宋怀昭把那把折扇抽了出来,陆北离的胸口往外淌着血,他却不觉得伤口疼。
“阿昭……我们的三年,我对你的真心……你感受不到吗?”
“你的真心就是编织着一个又一个的谎言,让我沉浸在美梦里,让我以为我爱的人就是你吗?”
宋怀昭顿了顿道:“快走吧,别弄脏了我的地。”
陆北离捂住了自己流血的伤口,不让自己的血滴到地上,他望着宋怀昭,恳求道:“我们在一起了一千零九十六天,你就没有一天爱过我吗?哪怕是一瞬间,都没有吗?”
“陆北离,我没有那麽贱,爱上自己的仇人。”
陆北离把那把折扇收走了,他怕宋怀昭会想不开,伤害自己。
陆北离走後没有再来过宋怀昭的殿内。
这也让宋怀昭感到轻松了不少,他总是坐在那扇窗户上,感受着月光闯入他的错落,感受他这条荒途里的无奈。
月光真的很凉,我怕冷,但我更怕月亮不再照着我。
宋怀昭渐渐察觉到,每隔几天的深夜,总有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悄然靠近,然而奇怪的是,那脚步声总是在到达一定距离後便戛然而止。
如果不是因为宋怀昭现在整夜整夜的失眠,这个脚步声,他永远也听不见。
今夜,那个脚步声又出现了。
其实他能猜得到,这个脚步声的主人是谁,他能感受到那独属于裴礼的目光透过那扇窗户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很想冲出去,他想用力的把裴礼抱在怀里。
可他做不到。
裴礼来的很均匀,每隔三天来看他一次。
宋怀昭心想:阿礼,这三年里,你是否也这样来看过我,我不敢细想,我怕在我躺在陆北离身下的时候,你就站在不远处的飞雪里,红着眼眶流着泪,沉默的注视着我。
阿礼,对不起。我想起来的太晚了,让你一个人孤独的等了我好久,好久。
冬日里的风雪吹得你冷吗?
现在的你就站在窗外吗?
是夜又变长了吗?
裴礼就站在不远处,透过宋怀昭经常坐着的那扇窗,看着坐在床上环抱着自己的宋怀昭。
他知道宋怀昭看不见,但裴礼就是感觉,宋怀昭的目光也落在了自己身上。
殿下,三年了,你还没发现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