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桂英是用什麽给孩子剪的脐带?好像是宝剑。
她现在唯一能用的尖利的工具,似乎只有牙齿了。
郑彦宁用双手抱起自己的儿子,小家夥一身通红,满身血迹,左大腿的内侧,有一处鲜艳的红色印记,格外耀眼。
他正闭着眼睛,肆无忌惮的哭喊,向全世界宣告他的到来。
她的儿子为什麽要受这个罪啊,郑彦宁突然一阵心酸。
有什麽苦,有什麽罪,让她一个人受着行不行,让她的儿子,无病无灾到百岁,行不行。
光明突然降临,脸上一凉,十一月的寒风扑面而来,她擡起头来,崔景豫的脸如同救世的神祇,出现在面前。
他两眼通红,满脸悲喜交集,活生生,不是梦,是生的希望。
郑彦宁的眼睛里迸发出明亮的光芒,她生命中全部的喜悦满满的流淌出来,几乎要把崔景豫淹没。
她把手上的儿子递过去,嘶哑着嗓子说:“消毒,剪脐带。”
崔景豫接过哇哇大哭的儿子,王千立刻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摸出打火机烧了烧刃尖,再递给崔景豫。
崔景豫把儿子抱在怀里,小心翼翼的用匕首割断脐带,怔怔的看着儿子大腿内侧的鲜红印记,大姐说,这是崔家人的印记,这是他的儿子。
王千脱下雨衣给父子俩挡着雨。
郑彦宁恍恍惚惚看着这一切,一颗悬着的心彻底落了下来,儿子终于安全了。
她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冷,身体的温度和生命的气息似乎都在流失,她无力挽留。
父亲,母亲,小宇,齐铭志,韩啓贤,季天杰,馀岩……一张一张熟悉的脸在眼前闪过,郑彦宁似乎回到了冰冷的永湖水底。
视线最後定格在崔景豫的脸上,他是盛夏骄阳,他是璀璨星辰,他是人间理想,他是她触不到的未来……
情深,果真不寿。
支撑着她的最後一口气没有了,郑彦宁的眼神渐渐涣散,崔景豫的俊美脸庞越来越模糊,直到看不清楚,消失在无尽黑暗中,成为幻影。
“宁宁,宁宁,坚持住……”一声声深情的呼唤,越来越微弱,渐渐不可闻,直到周遭再无声息,恢复亘古沉寂。
这个世界向她关上了门。
郑彦宁唇角含着一抹微笑,无牵无挂的倒了下去,身下涌出了一大滩鲜血,死亡的气息冲击着崔景豫的鼻息,他的双眼瞬间模糊。
秋雨,毫无征兆的停了下来,久违的太阳染红了黄昏的天际。
王千抱着用卫衣包裹着的婴儿,冲到高速公路上等候的救护车上,进行紧急处理。
崔景豫面色苍白,紧紧抱着用风衣包裹的女人,步履蹒跚,鲜血在他身後蜿蜒了一地。
几名保镖举着担架迎上去,从他手里接过人,跑步奔向高速公路上的救护车。
急救医生看了看郑彦宁的状况,对崔景豫和他身边的小安说:“宫缩乏力,胎盘剥离困难,软産道撕裂严重,産妇大出血,生命垂危,需要大量输血,救护车备血远远不够。”
崔景豫脸色苍白,几乎站立不稳。
急救医生叹息说:“産妇恐怕支撑不到医院。”
小安急促的说:“直升机半个小时内可以赶到永湖的医院,麻烦医生立刻给病人把血输上,备血不够可以现场抽血。”
急救医生看了一眼在高速公路边盘旋的直升机,说:“至少还需要抽血60。”
崔景豫挽起袖子,说:“她是O型血,我也是,从我开始。”
小安按住他的手臂,说:“O型血不是稀有血型,我们的人员足够,每个人抽20就足够,崔总,紧急时刻,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您决策,您要保重身体。”
崔景豫怒吼道:“这是我的老婆,我儿子的母亲,她正在生死关头,我必须救她。你立刻去安排人献血,我第一个上。”
小安跳下救护车,召集保镖们一一询问血型和健康状况。
崔景豫和郑彦宁并排躺在救护车上,他看着她惨白如纸,没有一点生机的脸,伸出手在虚空中描摹着她的轮廓,嘴唇开合,许下了无声的誓言:今生今世,死生相随。
殷红的血液,从他的血管汩汩流出,等下就会进入她的体内。
直升机轰鸣着飞向永湖,郑彦宁躺在崔景豫的怀里,医生和护士扶着输血的支架。
崔景豫看一眼王千抱着的婴儿,又看一眼怀中的郑彦宁,茫然失措。
这就是他们的结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