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高速公路是另一条主干线的候补线路,除非是年节,路上的车辆不多。
她这些年几乎每个月都要回永熙,对于这条路再熟悉不过。
按照车速和时间计算,前方即将要经过一个山坡,地势平缓,灌木丛生,边缘有悬崖,再往前是层层叠叠的山峰,之後会与另外一条高速公路交错,那就复杂了。
宫缩又剧烈了起来,郑彦宁睁开眼睛,看见季天杰被五花大绑,扔在自己的面前。
他面色平静如水,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郑彦宁,唇角含笑。
“季天杰,你帮帮我,我马上就要生了,你通知他们停车行不行?”郑彦宁的声音虚弱无力。
“好啊,我帮你,”季天杰的眼神分秒不离郑彦宁,说:“他们并不听命于我,小宁,我能为你做的事情只有这麽多了。”
季天杰发出信号,货车停了下来。
季天杰看着林乔和保镖们扶着郑彦宁走到车门边,等着车门打开,眼眶突然湿润了起来。
他的路已经走到了尽头,希望她以後的路能够走得顺利。
车门打开,车後的梯子放了下去,林乔立刻把手里的催泪瓦斯扔了出去,这东西是藏在郑彦宁的身上才侥幸没被搜出来。
保镖们捂住口鼻,迅速跳下车。
林乔和郑彦宁也用湿毛巾捂住了口鼻。
四个保镖踢倒车门下咳得天昏地暗的几条大汉,把郑彦宁扶下车,然後再扶着她翻越高速公路边的护栏,护栏外面的护坡是一道长长的缓坡。
林乔扶着郑彦宁跑了几步,身後传来枪声和惨叫。
她回过头,看见有人翻越栏杆追了上来,停下了脚步。
“郑检,你先跑,我拦着他们,”林乔把待産包挂在郑彦宁肩上,向山坡下扔出一个烟雾弹,又向高速公路上扔出一个烟雾弹,顿时四周都陷入了白茫茫一片。
“保重!”郑彦宁喊了一声,没有回头。
她把待産包移到身前,护住自己的肚子,里面都是柔软的消毒毛巾,婴儿包被,孕妇换洗衣服什麽的临産用品。
郑彦宁狠狠心,吞下几片止痛药,往地上一躺,身子一侧,向山坡下面滚去。
深秋时节穿得多,多少可以保护一下身体,此时此刻,不惜一切跑出去,才能对得起为她拼死一搏的人。
这一带附近是郑彦宁的外婆家,小时候她经常跟着表哥表姐在山上钻来钻去,她清楚的记得每一条岔路,每一个山洞。
趁着烟雾没有散尽,郑彦宁抓着身旁的灌木爬起来,转了个方向,蹒跚的走向山坡旁边的山崖。
藤蔓掩映的崖壁下有个山洞,是她小时候和表哥表姐们捉迷藏的地方。
身後的高速公路上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大声呵斥声,郑彦宁听而不闻,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终于在重重藤蔓下找到了熟悉的洞口,她手脚并用爬进去,刚好能够容纳她一个人。
她剧烈的喘息着,手忙脚乱的整理好藤蔓,努力隐藏自己的痕迹。
高速公路的方向再次传来巨大的声音,乳白色的烟雾散尽,郑彦宁在藤蔓的缝隙间,看见庞大的冷链货车冲出了栏杆,在护坡上翻滚,接连撞倒了好几个躲闪不及的黑衣人,将护坡上的痕迹清除得干干净净,缓缓向着坡底翻滚下去。
郑彦宁的大脑一片空白,剧烈的宫缩再次开始,她抓起手帕塞进嘴里,死死的抱住护住肚子的待産包,身体下面又是一股暖流汩汩而下。
她知道,她的孩子等不了6个小时了。
又熬过了一阵剧烈的宫缩,郑彦宁浑身被汗水湿透,下身早已经一片泥泞。
她用最後一点力气,翻出包里的巧克力塞进嘴里,补充体力。
恢复了一点体力之後,她竟然想起了一句歌词:“从来就没有什麽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郑彦宁哼着慷慨激昂的歌给自己打气,笨拙的在岩洞里的平坦处铺好消过毒的大毛巾,扯下裤子,大腿上已经沾满血迹。
“穆桂英能阵前産子,我也能自己接生,”郑彦宁嘀咕着,又塞了几块巧克力,灌了一口水下去。
她不住的念叨:“我能一个人跑到这里,就能一个人生下孩子,我一定能,一定能……”
外面还有一群恶狼在等着她,有人为她以命相搏,生死难测,她必须珍惜这次机会,把她的孩子接到这个世界。
郑彦宁回忆了一遍自己看过的孕産妇须知,她已经没有力气再爬起来,这一次的宫缩无休无止,越来越剧烈,身体被剧烈的疼痛撕扯,要分裂成两半。
孩子正在寻找求生之路。
郑彦宁喘息着说:“宝宝,我们一起努力……”
她把手帕塞进嘴里,整个人完全被剧烈的疼痛吞没。
如果可以,她愿意把自己的身体撕碎,让她的孩子能够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晒到温暖的阳光。
“崔景豫,你在哪里,”郑彦宁在心底大声呐喊:“你快来救你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