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看崔景艺端着的果盘,有橙子,车厘子,奇异果,都是品相很好的进口水果,却让人没有食欲。
如果是她能够做到的事情,就答应她们。
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在生命的最後时刻,能够为他人做点事情,是不是轮回的时候,能够容易投个好胎。
郑彦宁以前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现在她想寻求一点安慰。
人对死亡的恐惧,与生俱来,她一点也不想死,但是她躲不开,也不想躲了。
失去了崔景豫的庇护,她的未来,比死亡更黑暗。
“说吧,需要我做什麽?”她推开了送到唇边的水果。
她们姐妹俩想多了,她不需要讨好,不需要报酬,不需要任何交换,崔景豫忘记了她也没有关系,只要他需要,只要为他好,她宁愿粉身碎骨,化作云烟,只因她爱他。
这句话,她再也不会说出口,因为已经不适合。
时间过去了一个月,南城的天气不再炎热。
“郑小姐,你恢复的不错,可以不用坐轮椅,拄着拐杖,试着慢慢走。”
郑彦宁嘴上感谢了张医生一番,心里感谢了一番父母的良好基因,让她能够极快的恢复过来。
病房的门被推开,崔景豫提着饭盒走进来,放在郑彦宁床边的桌子上。
郑彦宁一点也不想见到他,却也只能打起精神来,客客气气的说:“崔总,您来了。”
崔景豫看着她的笑容,明媚而又温暖,没有一丝阴云,让他一见就觉心安。
他越来越肯定,她就是父亲和姐姐们安排在他身边的人,他本应该不理睬她,却做不到对她视而不见。
“这是特意给你买的银记的鲜虾肠粉,滑鸡粥,”崔景豫打开饭盒,推到郑彦宁的面前。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每天都要找个理由来看一看她。
看到郑彦宁吃的香甜,崔景豫小心翼翼的问:“你愿意听我讲故事吗?”
“听,怎麽不听,”郑彦宁笑嘻嘻的说:“住院挺无聊。”
崔景豫看着郑彦宁,她的脸色那样平静,没有女人的献媚,也没有下属的迎合。
“你是想跟我说你的那个青梅竹马,那个花样滑冰运动员,”郑彦宁想起第一次在碧水小区崔景豫家里看到的视频,那个轻盈灵动的小姑娘。
崔景艺已经跟她说过大概,既然崔景豫想说,那她就听吧,他说出来心里舒服,她看见他舒服,也跟着舒服。
“我出生在北美,六岁开始学习花样滑冰,和云黛同一个教练。我们从小一起在冰上摔跤,痛得呲牙咧嘴,一起为了训练形体而拉升筋骨,大呼小叫,向教练哀求。她比我努力,比我更加热爱这项运动。我毕竟要回来继承家业,练习花滑只是因为在那边读书,需要学分。”
郑彦宁吃完东西,把饭盒收拾好,继续听崔景豫说。
崔景豫却有些说不下去了,她是在听还是没在听,她是真的愿意听吗?他这样做,说的不好听一点,就是在羞辱她。
她这样刚烈的女人,居然没有生气,一定是有什麽阴谋诡计。
“你说的云黛是不是叫做Stella*YUN,”郑彦宁淡淡的说:“二姐跟我说过了。”
崔景豫一怔,随即若无其事的说:“她是第三代华裔。”
“所以,她的母语已经是英语,”郑彦宁一笑,说:“据我所知,母语不是中文的人,学习中文很困难。”
崔景豫脸上带着不自知的宠溺,说:“我虽然在那边长大,但是家里一直都是中文环境。云黛,她的中文,是我教的,不是一般的烂。她这个中文名字,也是我给她起的。”
郑彦宁说:“你们两个真是有缘分。”
崔景豫絮絮叨叨的讲述起自己与云黛的成长岁月。
他们形影不离,他们共享成功的喜悦,失败的辛酸,他们一起面对运动带来的伤痛,一起努力突破身体的极限。
他们总是在固定的餐厅就餐,互相知道彼此的饮食喜好。
他们会在闲暇时间一起出游,开始是自行车,後来是汽车,去空旷的森林,去安静的海滩。
他们一起走进青春期,分享少女的初潮,少男的春梦,他们以彼此为对象,学习初吻,还有人生的第一次亲密接触,那一年,他们十八岁。
夜里,郑彦宁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月亮,皎洁到有些苍白,那一缕白月光,清冷的洒在幽暗的房间里,看得见,却永远摸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