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宋昭宁打断:“打电话让司机送你回去,明天你飞北京参加主创的见面会。争气点,别让我丢脸。”
怀愿目光在她骨相明晰利落的侧脸停留两秒,继而轻轻地笑了下:“你这安排,好像我已经提前拿到了入场券。”
“不是好像,不要好像。我不喜欢似是而非的结果。”
“好吧。”怀愿也不多说,她有宋昭宁司机的电话,因此也不劳她费心安排。
宋昭宁心不在焉,她凝定而持久地望着那辆破碎的奔驰,和残留的丶已经不再温热的血迹。
人潮散去,经理和费董交代什麽,後者神色不虞,没说两句便被打断。
“费叔叔,今日这事……”
尽管她不想管有关席越的任何事情,但两家多年来牢牢维系的利益共同体让她难以袖手旁观。
费董宽慰地拍了拍她左臂,勉强道:“这事和你无关。别放心上,好了,我还有事要忙,叔叔不送你了。”
宋昭宁微笑:“好。下回我让人送您喜欢那幅画给您。”
人一走,便像浓墨重彩的大戏唱到散场。
快下雨的光景,天色沉得很暗。
宋昭宁感受空气中丝丝微凉的语意,她原地静了片刻,终于在身後咔哒一声清响,旋即燃起的浓烈尼古丁中坦然回身。
她走到席越面前。
他还是那般坐着,用昂贵定制的西服充作垫板,衬衫走线精致,形质廓挺,肩宽腿长,腹肌与腰肌练得很好,结实坚硬却不过分夸张。
她在上,他在下。
但席越这人从不会给人弱势的一面。除去先天的家庭因素,他後天的成长环境也给予极大的宽容。
年少时在美利坚念书,飙车,玩。枪,与当地黑。帮发生冲突,他开枪射伤其中首领,全州下了通缉追杀。
在她从共友那儿夸大其词听来的故事中,席越如英雄。而最初又最初的起因,是因为□□冒犯了同校的华裔女生。
宋昭宁简直觉得荒唐和好笑。
成长环境不同,注定二人理念天差地别。
席越有头脑,也有手段。宋家海外分部在他的运作下如虎添翼,宋昭宁平心而论,如果是自己走马上任,未必会做得比席越更好。
席越对她亦算尊重和珍视。
他骨子里的风度教养让他对每一位女士施展温柔和耐心,但,穿上西装学会绅士礼仪的狗崽子,难道就能闭上嘴巴不咬人?
宋昭宁不会做如此天真愚蠢的假设。
对视片刻,宋昭宁忽然俯身,垂眸截去他还剩半指长的香烟。
她沉静地看了一眼,不是市面上售卖的寻常香烟。
而是私人制品,宋昭宁知道他在南美入股不止一家的烟草庄园。
尼古丁会令人上瘾,也会令人清醒。宋昭宁从来是後者。
澳白般光芒万丈的长裙在眼底温柔闪烁,席越欣赏的目光划过她伶仃却精细的脚踝,延着视线顺到她身後万顷青绿的草场,和风雨欲来的铅黑沉云。
她的神情,及目光,非常淡。
如最後一笔落定的羊毫,于清水中旋出的重影。
“你一定要这样吗?”她平静地问。
雨,没有预兆地落下来。
这一片没有可供遮风避雨的廊檐,工作人员忧心忡忡地看着,想上前,碍于这两人一个比一个要寒冷的气场,愣是不敢迈出一步。
除了正装场合,宋昭宁多半穿长裙。
不是因为她保守,而是她左腿,从踝骨到膝弯,弥漫一片烟粉色的刺青。
她没有羞耻过伤疤,却也不会谬赞于人生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