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话刚开头,苏锦芝就咽了下去,转而拍拍胸脯。
“就冲你这句话,什麽难事我都帮你办。”
梁宣玉语带笑的收回手,“那麽接下来,就烦劳你出面,去与县衙的官吏交涉。”
“和官吏打交道?小事,小事,这事还真就我来才成,梁宣玉,你算是找对人了,官场上,我摸爬滚打也有几年了,对付这些人精,那是小菜一碟。”
苏锦芝满口答应,并且跃跃欲试。
“你就说你想怎麽办,我好提前准备说辞,准能唬的那些官吏找不着北,乖乖办事。”
梁宣玉抱剑,眸微弯,“我们先赶到那儿,再细细说。”
两人动身赶往奉安县,这会儿奉安县内的怪物都没了踪影,县衙的官吏急着报喜,天没亮就往上峰那儿送信。
包括怪物的弱点,如何将之制服,尸体不能近火等禁忌,以及那些虫子的事都一一详细写在呈折上,八百里加急,是一点没耽搁事。
因而等梁宣玉与苏锦芝到了奉安县,空无一人的萧条之景早就大变了样。
上峰收了信,急急发下令函,命受疫症波及的城镇照此法处置,一面又到处让官兵散播消息,说奉安县的疫症已经解了,让所有原是奉安县出来的百姓赶回原籍,恢复耕作,恢复营生,从者可免税赋两年,否则杖刑伺候,全家没入贱籍,服役三年。
这政令一发,哪还有敢拖延的,奉安县原籍百姓拖家带口就上了路,一路官兵跟着,驾着快马,行李家当什麽的,一律从简,几千匹好马由官兵骑着,各带着一二百姓,摸黑啓程,愣是将两三日的路程,缩减了三四倍不止,大晌午的就到了奉安县。
百姓受路途颠簸,各个两腿打颤,从马上下来,也不敢有不满,搀扶着家里老小,远了官兵,缓过气来後,面色好看了些,才打量起熟悉的街道巷口,看着看着不觉热泪盈眶。
落叶归根,要不是突然来了什麽疫症,谁愿意背井离乡,跑外乡去躲难去。
如今到了地,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不管那大官是怎麽不讲理,但是奉安县的疫症消失了,是实实在在发生在眼前的事,百姓的怨气少了大半,一个个的,不等官兵催促,自己就携着家人,往自家走去。
这座死气沉沉的边陲小城,随着几家烟囱里冒出的烟气,竟然有种宁静安逸的气氛透出来。
苏锦芝虽没来过奉安县,可见过其他被疫症波及的城镇,因而被这片烟火气感染,眼眶竟然有些湿了。
“别说,我这会儿有点想哭,这情景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梁宣玉抱着剑,站在屋顶,望着此时城内景象,亦是有所同感。
“百姓安乐,国本才固,天下方为安宁。”
“对,也不知那些争权夺利的小人到底在争什麽,这样的日子,比什麽高官厚禄,万两黄金都值钱,皇帝的位子担着天下百姓福祉,怎麽能让没用的人坐上去。”
苏锦芝跺了跺脚,瓦砾随着喀嚓喀嚓的轻响。
梁宣玉拍拍她的肩,“没用的人坐上那个位子,也不会坐的长,眼下还是升堂要紧,我方才说的,你都记下了,让那些官吏听话,公正审理此案,是让幕後主使浮出水面的关键所在,锦芝,那些百姓受过的苦,该怎麽讨回,就看你的本事了。”
“你放心,我这就去,定赶在今日日头下山以前,让县衙升堂,不让那个幕後主使有丝毫可乘之机,逃脱罪责。”
苏锦芝说着就要擡步,跃下屋檐,却猛然住了脚。
“梁宣玉,这位郎君,我总不能就这麽带去县衙,你先看着他。”
苏锦芝将背上的人放下来,推给梁宣玉,说着一下没了影。
梁宣玉扶着人,眺望远处,将人带去了花家棺材铺。
花家棺材铺一切如旧,只是院子墙上一块地方和地上几块地砖上留着被火烧过的黑糊糊的痕迹。
梁宣玉将人扶着坐在台阶上,让他靠着柱子,指点在一处穴道上,让青衣郎君醒了过来。
“寒玉染。”
梁宣玉唤了声青衣郎君,同样坐在了台阶上,目光温和的看着他。
院子里静静的,风声都仿佛停了下来。
寒玉染望着女君,屈起腿,抱住双膝,红了眼睛。
“为什麽救我,梁宣玉?”
“我需要你上公堂。”
女君直白的,没有一点掩饰自己的目的。
说着,从袖中掏出帕子,递到青衣郎君眼前,坚定道。
“然後,说出幕後主使。”
“我说过,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寒玉染看着帕子,没有从上头看到女君一贯喜欢的竹叶刺绣,流下泪,撇开眼。
再也没法欺骗自己。
梁宣玉握拢帕子,收回手,沉默几息後,回道,“我答应你。”
“什麽?”
寒玉染红着眼,转回脸。
“只要你洗心革面,我不会毁诺。”
女君看着青衣郎君的眼睛,如是道。
寒玉染抱紧双膝,压抑不住的哭出来。
院墙外,系着面纱的小郎君垂下眸,摊开掌心,看着手里的玉佩,羽睫微颤,牢牢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