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说明了什麽。
说明了,这小郎君是别人养着的玩意儿,没人在乎的玩意儿。
越贫瘠的地方,总是越多这样的恶意。
奉安县的难民堂里,能在这时候有一席之地待的病患,大多蛮横,喜欢仗势欺人,她们赶走了原本在难民堂里的人,大街上随处躺着病情恶化的病患,不少是被迫出来,在露天的乞丐窝里等死的。
所以本性难移,她们染病了,也改不了这个毛病,依附讨好她们的病患自然学着样,也说了许多难听不堪入耳的话。
幂篱及膝的小郎君依旧像是感受不到这些,不停的施针把脉,连他自己似乎都忘了除了医者以外,棋子以外,他也是一个需要被呵护着长大,有人在意的小郎君。
梁宣玉到奉安县时,抱剑走过街市,身边沈簪星跟着,两人系着面纱,目光从街上横躺在草席上的病患身上略略扫过。
“簪星啊,怕不怕呀?”
梁宣玉挑眉,偏头笑看了眼系着面纱,木着脸的美人。
“怕的话,给解药,女君我保护你呀。”
“休想。”
沈簪星吐出两个字,这一路来,没有动摇一点拒绝交解药的心思。
梁宣玉摇摇头,叹气,“卿本佳人,奈何石头心肠,女君我实在命苦。”
“骗子。”
两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沈簪星木着脸,不为所动。
梁宣玉笑了声,“簪星来来回回,老说这两个词,难不成簪星不会骂人?要女君教你如何文雅不失风度的……”
女君打趣的话还没说完。
大街上突然传出了那麽几声刺耳的辱骂言辞,下流至极,也让人难掩不愉。
梁宣玉止住了话,眉梢微蹙,循声快步走去,在一处匾额写着难民堂的地方停步。
“嘿嘿,你瞧,他不说话,你说他是不是就是因为不会说话,被赶来这里自生自灭的啊?什麽医者,一个男儿家就该待在床上,让姐们快活的,哈哈哈哈。”
梁宣玉踏进难民堂,握着剑,当场给了人一记痛打。
那歪躺着,正说笑的病患猛的撞了下墙,痛嚎一声。
一时间,整个难民堂的讥笑声都停了下来,静的落针可闻。
“谁许你如此口出恶言?”
梁宣玉抱剑,依旧含着笑。
无形的威慑,让人不寒而栗。
一衆病患缩了身子,个个不敢吱声。
梁宣玉这时才看向依旧没有停下施针的小郎君,一步步的走了过去,握住了他的手腕。
“跟我走。”
梁宣玉的笑意未散,甚至可以说是轻言细语,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进门那一刻,当看清那些污言秽语所泼向的人是谁时,她的心里有多愤怒。
她抑制不住心头的邪火,想要割了这些只会侮辱人的舌头。
这是梁宣玉头一次因为一个人,而産生的恶念。
她从来信奉一剑毙命,干净利落的杀人手段,折磨谁,还只有在鸣翠坊处置杨汀的时候,为了引起天一楼注意,才施展过那麽一次极刑。
可是这回,她怕她再待在这儿,真的会做出有违名门正派作风,对一个个病患重演酒池肉林对杨汀那一幕的举动。
“郎君。”
侍儿,侍卫们终于从惊愣中回过神,意谷欠上前阻拦。
梁宣玉眼风扫去,怒极反笑,“怎麽?想拦我?”
女君语调戏谑,手依旧牢牢握着小郎君手腕,不松分毫。
此时,眸间笑意早已冷凝。
“就凭你们?”
梁宣玉不可避免的有了迁怒,止步,挑眉,不屑至极,“也配?”
侍儿们刹住脚,侍卫们手握在剑柄上,凉意齐齐从脊背漫上来。
刹那的功夫,竟被震慑当场。
所有人噤若寒蝉,哪怕梁宣玉笑着,都畏惧极了她的那股气势。
女君裹挟着杀气,大步流星,径直带着幂篱及膝的小郎君离开了难民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