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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定（第2页）

“很有自信啊，”顾佳雪揶揄道，“但我可不会输给你哦。”

在他们对领先位置的激烈争夺中，终点的标识已遥遥可见。依靠阿波罗计划的团队策略，美国队的布雷特也已经迎头赶上，并且在加速上有隐隐超越他们的趋势。这是黄金时代的迷你赛车，此时此刻，顾佳雪觉得那个冲动之下做出的参加比赛的决定，是如此值得。

……

天空飘下五颜六色的彩带，三辆车子几乎同时划过终点线，肉眼无法分辨先後，经过回放录影，组委会确定美国队丶德国队并列第一，日本队以0。2秒的差距排在之後，但对日本队而言，已经大幅缩短了差距，算得上可喜的结果；敬陪末座的意大利队，因为王牌选手卡罗并未出场，後面的比赛结果仍有希望。

在一波又一波的欢呼声中，休米丶业利也抵达了终点，休米看到顾佳雪的脸上是毫无负担的笑，像是不再蒙尘的钻石，光芒璀璨，这璀璨几乎可以将休米心底的钝痛化为无形。休米握住顾佳雪的手，她的体温低得难以置信。

“休米，”顾佳雪问道，“一会儿会有庆功宴吗？”

休米轻声附到顾佳雪耳边说道：“可以只有我们两个。”

夜幕下的天台灯火通明，他们看到对面的大厦中很多家的电视机都开着，正播放着比赛的回放录影。顾佳雪感慨道：“虽然是同一片夜空，但在不同的天台上看到的风景，似乎真的不一样。”

“那是因为我们的心境不一样了。”休米的视线也看向远处。

顾佳雪转头看向他：“休米，你会不会後悔认识我？”

休米也转头看进顾佳雪的眼底，紫眸中充满认真神色：“如果没有你，我不会知道夜晚的天台这麽美，也不会知道心跳会比缆车的速度更快，更不会知道月光下的积水区会是我最难忘的跑道。还有，在遇见你之前，我从来没有喝过玛格丽特。”

顾佳雪浅笑，语气微带怅惘：“我也会永远记住。如果这时候，有一杯玛格丽特就好了。”

休米回答：“我们今晚的时间很珍贵，所以我不打算再和酒馆老板浪费时间了。”

顾佳雪凑近休米，忍俊不禁：“对了，上次那杯酒你是怎麽拿到的？”

“我在酒馆外徘徊很久，才找到了愿意帮我买酒的人。我最後支付给他的佣金，比那杯酒的价格还贵。”

顾佳雪笑出声来，那杯酒的甜美，直到今日仍在她心中盘旋。她感受到自己的脚步变得虚浮，冷意向她席卷而来，眼前的夜空与灯景，都变得影影绰绰，她用手附上休米的眼睛，轻声说道：“记住，我欠你一杯玛格丽特。”而後，顾佳雪主动用唇描摹出他的形状，休米擡起手想拥紧她，却只挽住了风，馥郁的矢车菊香气顷刻飘散，停留在他脸颊的一滴泪，也霎时融进了空气。

……

寒风吹过，一片雪花落在了顾佳雪的头发上，她紧了紧自己的围巾，而後马上把手重新插进口袋，她有些无奈为何艾吉要在一个这麽寒冷的时间约她见面，明明再过半个月，就能寻觅到春天的踪迹。她加快脚步，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来让身体变得更暖和一些。“今天有什麽事找我？”顾佳雪脚步稍快地走进咖啡厅，将背包放在身旁的凳子上，开门见山地说。

“你先喝口咖啡，喘口气。”艾吉将咖啡杯往顾佳雪的方向推了推。顾佳雪端起咖啡杯轻抿一口，等待着艾吉说出来意。艾吉没话找话地说：“我看到英和拿到了这一季WGP的最佳选手，很棒啊，之前你的努力没有白费。”

顾佳雪微笑地看向窗外，英和硕大的户外海报在寒风中依旧吸引着衆多粉丝在周围合影：“是啊，这不正是时空旅行的目的吗？”

艾吉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你还是在怪我？”

顾佳雪语气轻松地说：“我为什麽要怪你？”

艾吉也喝了一口咖啡，借着这一刻的冲动，把心里的话全都说了出来：“时空旅行之後，实验大获成功，我们团队受到了褒奖，英和重回正轨，只有你，留下了无法愈合的伤口，哪怕你怪我，我也觉得正常，我只想尽我所能补偿你。”

顾佳雪收回视线，看向艾吉：“休米对我来说，并不是什麽无法愈合的伤口，相反，他是让我愈合了伤口的绷带。”顾佳雪的嘴角牵扯出淡淡的笑意，“对我来说，有的人，我不会忘记，也不需要忘记。”

艾吉直白地问：“这就是你不愿意接受我的原因吗？”

顾佳雪笑出声来：“我不接受你，是因为我不需要你用这种方式来补偿我，你刚刚自己说的。”艾吉後悔自己刚刚的口不择言，让她又一次蒙混了过去。“对了，不论如何，谢谢你的杯垫，否则我就要在衆目睽睽之下消失了。”比赛前的餐厅，顾佳雪收到的那张杯垫的背面写着『比赛之後，马上离开。』

艾吉无言地笑笑，而後才从包中拿出了一个信封：“其实我今天找你真的有事。这是首届WGP举办三周年邀请函。”

“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参加这种活动的。”顾佳雪没有接过邀请函。

艾吉挑了挑眉：“这次，你的‘绷带’会去，你不想去看看吗？”顾佳雪心跳一滞。艾吉利落地起身：“好了，到时见，如果你不出现的话，我就当成你已经完全治愈了，我会重新发起对你的新一轮追求的。”

艾吉的脚步声和笑声渐行渐远，顾佳雪拿起邀请函，看到信封上的WGP徽章，那段难忘的时光，也仿佛被它召唤，扑面而来。

她目送着艾吉走出咖啡厅，拐到街角，绕过户外广告前簇拥着的人群，消失在视线的尽头。此刻，顾佳雪才敢直面内心诚实的声音，是的，她向艾吉撒了谎。

在长达两年的时间里，她深陷于对参加了这个计划的懊悔中，这个计划让她扭转了英和的结局，完成了自己的执念，但在悄然滋长的光阴之树中，却种下了对她而言更深刻丶更浓重的遗憾，让她在想念与怅惘中画地为牢，举步维艰。为此，她再不敢观看以往世界杯的影像，也再没参加过有关四驱车的国际交流活动，甚至再也不敢去德国，以避开每一个与过往相似的片段。艾吉作为在这个世界中唯一知悉她全部秘密的朋友，邀请她参加了在美国的游学计划，还时不时约她出来，幸好时间是个十分伟大的东西，她的痛已不再那麽灼热。在时光中行走的骆驼越来越轻快，不断将记忆抖落，遍撒于沙漠之上，让风沙掩埋伤痕。

顾佳雪抓紧手中的邀请函，她想，她会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