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策,你这是做什么?”
“自然是还你唇脂啊。”叶景策垂了垂眼,盯着面前的胭脂盒辨别了几眼,便抬手拿起其中一个,依着女子的手法仔细地点了点,小心地落在沈银粟的唇上。
朱唇微张,沈银粟略有些紧张地攥了攥手掌,垂眼看去,男子俯身在她面前半蹲着,一双眼静静盯着她,长睫偶有颤动,每每落下,便遮住了他眼中映着她的模样。
“阿策,你……你怎么还会为女子涂唇脂?”
“自然是会的,只是我要是说出来缘由,你是要和我生气的。”叶景策抬眸,故意挑衅地望了沈银粟一眼,后者一双杏眼愣怔一瞬,随后微微眯起,抿唇躲过他点上来的指尖。
“难不成你还给别家女子涂过?”
“我若说是,你会不会吃醋?然后想着把我完全强占!狠狠蹂躏我!”叶景策抬眼,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中亮晶晶的,满是希冀,看见沈银粟抿起的冷笑,眨眨眼,不等说话,便见沈银粟挪了下脚,似是要向他踢来。
“你想得美!若是真的,我就恨自己瞎了眼,让你这与别家姑娘留情之人登堂入室!”沈银粟说着,轻踹过去,不等碰到叶景策,便觉脚腕被人拽住,那人笑着扬了扬眉,“粟粟,你好凶哦。”
沈银粟撇过脸去,察觉着那人的身子向她倾来,亲了亲她的脸颊,半哄着道:“好了,我不同你开玩笑了,我会这绘妆之术你该是知道的,当初为了骗你,我把自己扮成别的模样,虽说手法不怎么精湛,可这最简单的步骤还是记得些的。”
“这样说来你倒是没白骗,还学了门手艺?”沈银粟调侃地抬了抬眉梢,叶景策毫不心虚地点点头,弯眼道,“此外还哄回来了夫人的一颗心,实在是值当。”
“你少自作多情,我那时才没有对你动心,我那时顶多……”
“顶多想着这人真讨厌,居然敢骗我!看我让他出丑,狠狠报了他骗我的仇!”叶景策绘声绘色地学着,沈银粟被逗地有些想笑,却又担心自己一笑,叶景策便涂不好着唇脂,将自己涂成个大花脸,故而叶景策的指尖一落,便忍不住开口问去,一双杏眼水盈盈的,清澈烂漫。
“怎么样,好看吗?”
“好看。”叶景策认真地点点头,沈银粟眼睛一亮,方要笑起来,便又想到了什么,将信将疑地垂眼看去,“阿策,是不是无论我被化成什么样,你也只会说好看?”
“可是粟粟,你就是很好看啊。”叶景策扬唇笑起来,唇边梨涡浅浅,一双晶亮的眼明朗如星子,“粟粟,你知道吗,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姑娘!”
“当真?”沈银粟半信半疑地抿了抿唇,叶景策笑着颔首,“当真。你不但是见过的最好看的姑娘,三日后,还会是我一生中看到过的,最美的新娘。”
第134章今朝囍(上)
承德十一年,正月二十七,路旁土,冲牛煞西,宜嫁娶祈福,忌馀事勿取。
毕州城主府内,红绸高挂,门庭若市,一派热闹之境。后院闺阁内,婢女行色匆匆,鱼贯而入。
贴着喜字的红窗之外,府内孩童踮脚看着,穿着喜庆的小丫头点了点舌尖,在窗上小小地点了个洞,仰头向内看着,见瞧不真切,又嘟着嘴扯了扯身侧的一脸不耐的男孩。
“阿商阿商,我看不见,你快蹲下把我架起来!”
“凭什么啊?”
“因为我阿娘说了,你是我未来的丈夫,你要照顾我一辈子的!阿商阿商,你要是不帮我,我就找别人帮了!到时候,我就嫁给那个帮我的哥哥!”
“切,谁稀罕要娶你啊!本少爷是怕你祸害别家男子,才深明大义的答应同你定亲,才不是上赶着呢!”男孩说着红了脸,蹲下身由着小丫头踩上肩膀。
“看见什么了?”
“看见婆婆在给漂亮姐姐梳头发。”小丫头奶声奶气道,“阿商,外婆说她送母亲出嫁的时候也给母亲梳了头,是吉祥的事,我以后嫁给你的时候,也会有人给我梳头发吗?”
“那……那当然了……等你我成婚之时,你不光要梳头,还要穿嫁衣……“男孩羞涩地说着,肩上小丫头已然出了神,圆圆的眼向屋内看去,只见屋内女子端坐于镜前,额间一点朱红花钿,长睫翕动,杏眸顾盼流转,鼻尖小巧粉嫩,花瓣似的唇微微上扬,水润明艳如三月花开。
女子略微垂眼,似有些含羞,身前围着的梳妆女娘嬉笑声一片,身后梳发的年迈老人目光慈祥,布满皱纹的手细细顺着女子的乌发。
“郡主郡主,您当真是奴婢见过最好看的女子!您今日不得把咱们将军迷得神魂颠倒的啊!”
“你瞧瞧你,怎么说话呢,就算是平日里咱们将军不也是围着郡主转?”
“是是是,是我说错话了!哎呀,这胭脂是不是涂多了呀!郡主这脸怎么这样红啊!快快快,谁涂的胭脂,还不向郡主请罪!”
……
笑语声中,沈银粟轻轻侧目看去,秋水似的眼瞳盈着笑意,波光潋滟,似怨似嗔。
“你们就不要打趣我了,莫不是我现在脸红得厉害?瞧着奇怪?”
沈银粟声落,身后年迈老人低笑着开口:“郡主莫听她们几个女娘乱说,她们几个啊,是在闹您呢。”
老人说着,手中的梳子轻轻落于沈银粟的发间,慢慢向下梳着。
俗话说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老人的手轻柔舒缓,沈银粟略有些僵直地绷着身子,目光上瞥,好奇又紧张。
“阿婆,这梳发可灵验?”
“自然灵验。”老人被问得笑了起来,脸上的褶皱轻微堆起,平和又温柔,“郡主是好姑娘,所有祝福的话都会在郡主身上灵验。”
“那就借婆婆的吉言了。”
沈银粟低眉笑起来,晕着淡红的眼尾似云霞般绮丽。乌发缓缓盘起,面上蛾眉点缀,发间珠钗如星落,耳间明月珰轻摇,沈银粟端坐于镜前,望着镜中凤冠霞帔的自己,一双眼快速地眨了几下,灵动中带着几分俏丽。
时辰已至,鼓乐声由远及近,府前爆竹声骤然响起,一片欢闹中,马蹄声停落,沈银粟侧耳听去,隐约听闻院前传来喜婆呼声。
呼声一阵高过一阵,满目红绸之中人头攒动,府内齐聚着营中女子,女子们嬉笑地向外望着,见迎亲的队伍步入府内,一身红衣的俊朗男子立于庭内,目光透过窗缝微微向屋内探着。
缝隙内,沈银粟也抬眼向外望着,手中团扇轻微垂落,听闻耳边一声轻咳后慌忙抬起,一把金玉小扇遮住面容,莹白指尖搭上婢女的腕子。
朱红大门缓缓推开,迈过脚下的红门槛,身后一众女娘搀扶,沈银粟垂了垂眼,见面前伸来一只熟悉的手,那手骨节清晰,掌心带着薄茧,曾无数次地握紧过她的手。
指尖落于那人掌心,随后是细微地握住,慢慢扣紧,沈银粟全然信任着这只手的主人,由着他牵着自己跨过数个门槛,一步步迈至门前。
门前软轿停落,迎亲队伍一眼望不到头,敲敲打打的喜乐声引来了满城百姓的目光,方圆百里之内,红绸连绵不断,如霞光散落,盈满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