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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0 章（第4页）

“皎皎……”君珩低喃一句，他分不清这是临死前的幻觉亦或是什麽，只是怔怔地看着她。

顾皎微微低着头，跪坐于地，让他躺在自己怀中，垂下的发丝落在他的身前，眸色平静，无悲无喜。

半晌，君珩弯眸一笑，眼中绽出清亮的神采，往日偏淡的唇色染了血，竟也给他添了几分生气:“你怎麽会来？”

“因为你在这里。”她声音轻柔，将他额上的散发拂开些，又伸手去擦他唇角的血。

却被一只微凉的手攥住。

顾皎一怔，而後顺势与他十指相扣，头垂得更低了些，几乎附在了他耳侧:“风大雪寒，我来为你送伞。”

君珩似是对这个回答很是满意，他侧头望了望，却没在她身边看到有伞，仍旧没来由地，心中生出了些许委屈。

“你骗我。”

我都要死了，你还在骗我。

他越想越难过，咬在二人交握的手上，却并没有用力。

顾皎任他咬着，另一手解下身上的披风，盖在了他身上:“我找遍了各处，都没有寻到伞，但我却还是想要见你。”

他笑了，眼中雾气渐渐浮起，说的却是：“你不该来的……”

明明是埋怨，可他心中知道，其实……他是很高兴的。

她望着他，柔声说着：“阿珩，不论何时，我总舍不得让你一个人的。”

话音落下，君珩只觉身上的痛意似乎都消散开了，他用力攥着她的手，眼中雾气凝聚在一处，几欲落下。

“皎皎，我冷。”他向她怀中靠了靠，语调带了些许小心翼翼的渴求，像个讨要糖果的孩子一般。

顾皎将他拥紧了些:“我出门前添了些新炭，这会儿想来已经暖和了，待会儿，我们便回去。”

愈来愈逼人的寒意让君珩有些失神，目光却还是紧紧地落在她身上，低声道:“你怪我吗？”

怪他瞒着她，终是任性了一次。

“不怪，我的阿珩，做什麽都是对的。”

我的阿珩……

君珩闭了闭眼，想对她笑笑，可酸涩和嫉妒在心中划出的伤口却愈发清晰，他想要说些什麽，开口时却带着掩盖不了的哽意。

“他会让天煜会变好的，也会好好对你，那些事皆因我而起，如今不过是丶不过是……”

说到这里，他却说不下去了。

自始至终，顾皎都没有打断他的话，眸中的平静和了然却让他彻底看清了自己的卑劣。

他用尽力气抱住她，终于忍不住嘶声道:“我做不到。”

放手已是极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什麽谢崇玉会好好待你，什麽我成全你们，从不是他的本心。

想到此，他自嘲一笑，他果然做不了君子，便是死，也想要拿这些话换得她的愧疚和怜惜，想要在她心底留下痕迹。

可他明知道……这样有多自私。

极度自厌之下，他无力又执拗地抱着她，时断时续地喘息着，泪水渐渐浸湿了她的肩头。

顾皎却突然松开了手，将他推开了些。

痛楚再一次变本加厉地袭来之时，君珩闭上了眼。

这样也好……他想，看清楚他是个怎样的人，便也不会为他伤心了。

而他自己……他无力地想着，反正，他马上就无知无觉了。

也是在这时，眼前的光忽地被人挡住，随即，温热的掌心盖了下来。

本已死寂的心忽地一动，君珩想起了哪一日，也曾有过相似的情景。

那时，她便是这样，在他最凄惶的时候，安抚般地捂上了他的眼，然後……

随着记忆逐渐明朗，即便已经疲惫得再无一丝力气，君珩依旧强自支撑着倾起身，迎上了顾皎落下的吻。

所有未尽的话语和爱意，在此刻，以吻封缄。

“别忘了我……”

断断续续的话语从唇中泄出，他本想和她好好道别，最後却只是喃喃重复着这一句。

他所思所求，到此刻，已再无其他。

耳边似乎响起了她的回应之声，模糊而遥远，隐隐约约地传来。

她似乎说：“阿珩，我们打一个赌吧。”

赌……君珩想要对她笑笑，唇角却只是极轻地颤了颤，他茫然地想，不管赌什麽，他又怎麽会舍得让她输呢？

拽着她衣角的手指缓缓松开，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又无力地闭上，他气息逐渐弱下，而後，一片空寂。

而顾皎始终没有松开他，仿佛没有发觉一般，加深了这一个吻，许久，她微微擡起头，在他的身体渐渐倒落在她的臂弯之中时，拥紧了他。

有雪花落在他的侧脸，却并没有化去，许久，一滴晶莹的水珠和它交融在一处，滑下，在衣襟上坠成一朵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