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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8 章（第2页）

她静静地望着他，他闭着眼，却仍旧眉心紧锁，如玉的面容映在她的眼中，她这才发觉，自己似乎已许久不曾这样近的看过他。

他瘦了许多，瘦到仿似下一刻便会消散一般，让她心惊。

怀安怎麽照顾他的，是不是又没好好吃过饭，还有药……那雪一般的面色，如今还带了些不正常的红，宛如雾里看花，惊人的美，也惊人的易碎。

这样想着，顾皎便忍不住想要从君珩怀里离开，只稍微一动，便惊醒了他，四目相视，两个人俱是一怔。

君珩先一步反应了过来，错开了眼，又扶着她在座上坐下，视线始终朝下望着，语调微哑：“你许久没有出来，我担心……便进去看了看。”

说着，语调中带了轻微的责备：“你刚退了热，怎麽还能淋雨呢，若是又烧起来——”

他猛地止住话头，似乎意识到话中的亲昵，如今从他口中说出并不合适，眼中闪过一抹凄痛，又故作无恙地想要岔开话题：“我……”

“阿珩。”顾皎拉住了他想要收回的手，在他骤然僵硬之时，另一只手也覆了上去。

君珩仿佛失了魂一般任由她动作，目光却不敢看她，不自觉地咬住了原本干裂的唇，渗出了一丝血痕。

是在做梦吗……还是说她还尚未清醒，所以才肯这样亲近他？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到这儿吧，已经够了，不要再多了，太过遂愿的梦，醒来之後的空茫会更甚，他好不容易才让自己习惯了那一份空茫，若再加重一分，他会不知道该怎样去压抑住自己心。

顾皎猜到了他在想什麽，却也不急着去解释，只是继续道：“我见到阿晚了。”

许久，君珩茫然接道：“嗯。”

他自然知道，她见了宁斐之，也见了慕晚，还独自一个人哭了许久，她向来坚韧，他从未见她这样难过。

在她昏迷的那几日，他已经送过了二人，这并非是他第一次面对身边之人离去，而这一次，他有着无可推却的罪责。

那时他便想，她又要多恨他几分了。

但除此之外，心中却有一个荒谬而又挥之不去的念头始终徘徊着——如果，他也躺在那墨棺里，她可会也如现在这般伤心？

不……不需要一样，只要有一半，哪怕三分，他就已经知足了。

掌心交握的地方泛起了微微的热气，顾皎却感觉君珩周身漫起了不可言说的悲凉之意，她越发紧地握着他，慢慢说着：“我做了一个梦，那个梦很好，阿晚在，斐之也在，我想留下，可阿晚却不许。”

“她同我说，有人在等我。”

她停了停，君珩僵了片刻，擡起头，轻颤着看向她，像是在胆怯，又像是在渴求着什麽。

顾皎将他的手贴上了自己的脸侧，感受着他的不安他的颤抖，内心却一点点安定了下来：“後来，我睁开眼，便看到了你。”

“阿珩，我想……那个人是你。”

“你在等我，对吗？”

君珩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在她不躲不避望来的目光之中，眼中雾气聚拢，细碎的光浮动着，凝成了晶莹的水滴，滑过颤抖的唇角，落在了她擡起的掌心。

半晌，他喉中溢出一声嘶哑的泣音，起身几乎站立不稳地半跪在她身前，他知道这样的自己狼狈极了也难看极了，却顾不得那麽多，只是死死回握住她，求证般道：“皎皎，你再说一遍，好吗，就一遍。”

告诉他，他没有听错，也不是错觉，否则他会疯的，

顾皎低下头，望着他眼中浮起的清浅泪光，擡手拂过他的碎发，又触到他眼尾的泪痣，在他眸中的恳求几乎要化为实质一般时，一字一句认真道：“阿珩，你还在等我吗？”

君珩如墨的眼眸定定地望着她，潋滟波光里，眼睫轻颤，唇角却缓缓牵起了一抹弧度，他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酸涩却又带了无比坚定般地答道：“皎皎，我是你的。”

顾皎没有说话，只是俯下身，轻轻地吻在了他的额心。

……

手被身侧的人死死攥着，顾皎枕在他的肩上，闭眼感受着久违了的龙涎香气息。

在开口之前，她想了许多，那个短暂的梦，比起是梦，她更愿意相信那便是阿晚在她最仿徨最无力的时候，特意等在那里，带着她走了最後一段路。

她知道的，阿晚希望她好，也希望她能走出来。

与二人道别之时，她心中除了悲恸，更多的是茫然，明明不久前还同饮共醉的人，如今却再也不会睁开眼，原来在生死面前，任何的事，都不再重要。

她不想再蹉跎或许本就短暂的时光，错了便错了，她陪他一起错又如何，便是千古骂名，她的名字也会和他并肩一处，再无分离。

其实，她早便答应过他很多次……她的阿珩。她却食言了这样久。

马车缓缓在宫门前停下，顾皎擡起头，想要唤醒身旁的人，轻拍几下後却都没有得到回应，她心头忽地弥漫起一股不可言说的恐慌。

她顾不得太多，提高了声音在他耳边急急唤了几声，却骤然发觉他的掌心不知何时已滚烫得不成样子，唇边虽噙着淡淡的笑意，可呼吸……却轻得宛如飘雪。

这时，怀安掀开车帘，烛光晃了晃，君珩原本与她十指相扣的手缓缓松开，在她惊然的目光之中，垂了下去，只有唇角那一抹笑意，始终没有散去。

“阿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