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与他相熟之人走到宁斐之身侧,低声说道:“那是孟平孟都统,您——”
“还当是谁,原来是宁太傅家的公子啊。”孟平对上他的视线,丝毫不怯:“既是有缘来了这寻欢之处,公子若喜欢,我把这姑娘让给你便是。”
“让给我?”宁斐之被他气笑了,“你是聋了吗,没听到她是清倌吗?”
孟平嗤笑一声:“人都在这种地方了,清不清的,有区别吗?”
宁斐之本就是沉不住气的性子,方才压着脾气跟孟平说话已经是难得,如今听到他这一句再也忍不住,擡手便挥了过去。
下一瞬,却被轻飘飘地接住。
“宁公子,旁人给你几分面子,你便真当自己有多金贵了?”
“今日我便是在这儿废了你,你觉得宁太傅知道了,是会怪罪与我,还是归咎于你自己出入风月之地呢?”
孟平是武官,力气极大,两人相较下,宁斐之额上渐渐浮现青筋,他却始终保持着云淡风轻的样子。
宁斐之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气急之下,袖中微沉的力道忽地提醒了他——那里有一把匕首。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他猛然擡臂将匕首抽出,看也不看就朝孟平身上划去。
他知道自己不曾习武,也不指望这一击能有多大效果,直到温热的液体顺着血槽落在手背,他才愕然怔住。
孟平向後退了一步,手捂着伤处,目光却直直地看着他手中的匕首,带着些微的惊疑。
宁斐之纵然再怎麽率性,也从未亲手伤过人,他深吸口气:“你的伤——”
“你认识慕晚?”
宁斐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为何会突然问出这样的话,疑惑地皱了眉:“什麽?”
“那匕首是慕家的东西,怎麽会在你手上?”
“慕家?”宁斐之低低重复了一遍,脑中记起顾皎给他此物时含糊其辞的说法。
孟平眼中的不屑之意却更甚,他低笑一声:“要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公子呢,还真是我们这种草莽之辈所不能比的。”
“再是纨绔成性又如何,总少不了贵人相助。”
“你什麽意思?”宁斐之咬牙看他。
“没什麽意思,只不过看在慕将军面子上,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孟平松开了伤口,那里依旧流着血,他却仿似没事人一般。
不知为何,宁斐之突然就想到了之前带伤和魏瑾瑜比试的慕晚。
孟平不在意周遭之人的议论,大步流星地走出几步,而後想到什麽,又顿了顿。
“宁公子,看看你刚才的样子,如果离了这身份,你拿什麽站在我面前?”
“不过是仰仗自己的出身罢了,却偏偏要做出一副伸张正义的样子。”
“真是可笑。”
……
“孟平?”顾皎念了一遍那人的名字,“我倒是对这人没什麽印象。”
“我派人查过了,金吾卫都统,没什麽家世,是一路从校尉打拼上来的。”宁斐之有气无力道。
“的确很有本事,不是吗?”
顾皎沉吟片刻:“你觉得他说的对?”
“或许不全对,但是有一点却无可反驳,”宁斐之扯了扯嘴角,“比起他,我的确除了身世之外,一无所长。”
“斐之,你想听听我的看法吗?”顾皎难得这麽正经地称呼他,宁斐之擡眸示意她继续。
“出身本就不是自己所能抉择之事,权贵也好农户也罢,不管是哪一种,都不该是一种错。”
顾皎淡淡道:“就因为你生来比他享福一些,所以就合该在他面前擡不起头吗?这又是什麽道理?”
宁斐之一愣,擡眸望向她,神色也渐渐专注了起来。
“你或许算不上济困扶危,却自有磊落悯人之处,只这一点,权势于你,便不会是利器,而是良刃。”
“但是——”顾皎话锋一转,“你想考取功名,这一点,我倒是没意见。”
“不过个中之由,并非是为了逞一时之气,而只是因为你想。”
宁斐之噎了噎:“你怎麽跟左相说教人的时候越发像了。”
“多谢夸奖。”顾皎谦虚道。
宁斐之一言难尽地看了看她,又道:“其实,还有一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