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以为是野史编撰,昭元帝哪里像个为情所困的人,如今听君珩所言,倒是确有此事?
君珩疲倦地闭上眼:“我以前只觉得可笑,可如今,我反倒有些理解他了。”
“如果注定不能相守,同死又何尝不算是一种夙愿得偿。”
顾皎原本要安慰的话哽在了喉中。
“你不该管我的,我死在那里,于你是解脱,于我又何尝不是?”
“顾皎,我真怕有一日,我会变成君璟那样——”
“不会。”
顾皎打断了他,语气坚定而果决。
他终于将自己的脆弱展现在了她的面前,而她一软再软的心却已经再不能多听一句。
她怕再听他说下去,便会忍不住想要答应他的所求,让他不再这样难过。
心中喟叹後,她认真地注视着他:“你不是他,也永远不会变成他。”
以君珩的身份,想要让她妥协,实在是太轻易的一件事了。
可他对她最狠的一次,也不过是给了她个挂名贵妃,连重话都是还没说几句,反倒差点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就像现在,他分明知道她已经知悉了他的心意,却也由着她一再逃避。
这样的他,又怎麽会和君璟一样。
顾皎说完後,房内久久没有任何声响。
半晌,君珩涩然开口:“顾皎,你能不能教教我,我该怎麽做,怎麽做才是对的?”
顾皎轻叹一声,将削好的果子递给他:“养好身体,别再把自己搞成这幅模样了。”
她知道他问的是什麽,却偏偏只有这个没办法回答,只得装傻。
“你这一伤,不知牵动着多少人的心呢。”
“包括你吗?”
……
“自然。”
——
承熙四年春末,承熙帝于堰郡城楼之上,自罪己过,此事传至帝京,左相府一夜灯火未熄。
顺着木梯一阶阶迈上,推开那道隔绝外界与楼内的红门之前,顾皎深深吸了口气。
“待会儿要是情况不对,你就先撤——哎?”
左手忽然被人牵起,她还没来得及错愕,君珩已经伸手推开那道门,牵着她踏出一步,站在了万衆瞩目的那个位置上。
……
一阵鸦雀无声後,城楼下纷乱的喧嚣骤然而起。
“是陛下,真的是陛下。”
“还有贵妃娘娘,传言是真的,朝廷没有放弃堰郡!”
“陛下!”
顺着人潮,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响起,黑压压的人群被慕晚带兵围成的人墙隔绝在外围,却依旧抵不住纷涌而上的喊声。
顾皎手心出了些汗,虽然之前就想象过这个场景,但真站在这儿,心中还是难免有些没底。
被握着的手指紧了紧,她下意识侧过头,君珩眸光清浅,直视前方,日光在他身上洒落了一层淡金,恍若天人。
慕晚一袭红衣银甲的将装,于民衆之前果决转身,披风随风扬起,她单膝而跪:“臣慕晚,拜见陛下!”
身後的将士亦随着慕晚的动作,整齐划一地跪下:“拜见陛下!”
衆人议论声渐息,不断转头交换着眼神,不知是谁先起了头,原本站着的人群仿若潮水般渐次跪拜而下。
“元家作乱祸民多年,朕从未过问,以致铸下大错。”
君珩往前一步,看向身前的百姓,他声音并不大,但城前虽有数万人,却静默无声,所以清楚地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此乃朕之罪责,却连累堰郡百姓,朕于心有愧,诸位心火难平,朕亦无任何怨怼。”
人群中,越来越多的人擡起了头,看向了他们的天子。
“今日朕站在此处,便是以此身为证,对所有曾受其害的堰郡百姓表明悔过之心,君珩立诺于诸位,至此而後,朕在位一日,便必不会让堰郡再遭此种祸端。”
一字一句从君珩口中传出,掷地有声。
顾皎心头一颤,她专注地看着眼前之人,他墨发轻扬,目光坚毅,在微光映衬之下,耀目而昂扬。
慕晚微微垂头,将手按在了胸前,于一片静寂之中,高喊出声:“天佑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