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近日已经好了许多,主子,您……其实可以与他好好谈谈的。”
以往兄弟二人各处一方,虽不易相见却自有情分所在,而今……
谢九抿了抿唇,他没有至亲之人,在他眼中,自幼一同长大的暗卫们便是不可割舍的手足,看着谢长陵二人如今生分的样子,他心里也着实不好受。
“该说的话我都说过了,他心中也该有定论,无需多言。”谢长陵淡淡道。
“我知道他如今不好过,若非情势所迫,我也不想逼他至此。”
谢九不解地皱了皱眉,想要问些什麽,见谢长陵身上掩饰不了的乏意,终是冲他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谢长陵独坐许久,影子映在墙上,摇晃几番,最後随着他疲惫俯下的身形渐渐融在了一起。
——
与慕晚交过心後,顾皎心中的郁气也渐渐散了。
世间不如意十之八九,但在顾青行的庇护下,她几乎不曾受过任何委屈。
比起慕晚,她所介怀之事,倒是有些不值一提了。
之後的日子,她便留在了顾府专心照看顾青行,省得他带着伤还闲不住。
直到一日清晨撞见君珩从顾青行房内出来,她才恍然记起已许久没见到他。
她远远冲他一笑,君珩的目光却只是略略在她身上一停,继而眸光一沉,急促地别了过去。
顾皎心中疑惑,君珩却已快步走出了院子,她便也没细想,推开了顾青行的屋门。
顾青行伤已经好了大半,靠在窗边软塌上认真思索着什麽,神色难得带了几分凝重。
“顾大人又在忧国忧民呢?”顾皎将窗户推开了些,又将床榻上的薄被拿来给顾青行盖上。
顾青行这才发觉她来了,蓦地回神,而後轻叹口气:“堰郡出了些乱子。”
“怎麽?”能让顾青行发愁,大抵不会是一般的事。
“前几日,堰郡的一位文士,在戏台上言辞激慨,怒斥知县元鹤借着在朝中有重臣包庇,加重赋税中饱私囊,枉顾人命。”
说着,顾青行眼中泛起一丝冷意。
“府衙得了消息暗中命人去抓捕他,那文士心性极烈,当即便撞死在了他们的剑上。”
顾皎紧紧皱起了眉:“那文士所说,确有其事?”
“派去堰郡的钦差传回消息,去年秋,堰郡数十名农户因为征粮和衙门起了争执,数亩粮田被付之一炬。”
顾青行沉默片刻:“这也只是沧海一粟罢了……若非文士殉死激怒了清流一派,桩桩件件,怕是永也不会传到帝京。”
“而他所言,包庇元鹤的重臣也确有此人,户部尚书元清,是元鹤的堂叔。”
顾青行闭了闭眼:“如今逼得名士以血为谏,我于心有愧。”
顾皎眉心紧皱:“他们就大胆到如此地步?”
“这几年……”顾青行顿了顿,“朝臣们都太过松散了。”
顾皎一怔。
“你方才,可看见陛下了?”顾青行忽地问起。
“嗯。”她如实点头。
“陛下特意过来,便是为着此事。”说着,顾青行眸色渐深:“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他动怒。”
君珩?顾皎愣了愣。
“皎皎,你可记得,我曾说过,陛下有贤君之能。”
顾皎垂下眼,轻声道:“可你也说过,他心不在此。”
君珩无心帝位之事,本就算不得什麽密辛,若非如此,朝臣们又怎麽会明目张胆地倾向于逢迎左右二相。
她并不清楚这些年君珩究竟经历过什麽,可她却隐约觉得,如今的君珩……对目之所视的一切总是带了些许厌倦之意。
或者……是自毁?
这个词莫名浮现在脑海中时,顾皎心下不可名状地颤了颤。
“既在其位,怎麽能全然不受其扰。”顾青行微叹:“陛下是将堰郡祸事,归罪于自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