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君珩已经抿着嘴别开了头:“算了,你还是别说了。”
顾皎:……
“反正大概也不会是我想听的。”他手指摩挲着桌角,低声道。
顾皎好笑地看着他,心头一软:“刚好无事可做,不若你将想听的话写出来,我念给你听?”
君珩手一顿,而後唇角浮起一抹轻嘲的笑意:“怀安是不是,与你说了我幼时的事?”
怀安虽未多说,但他也早已注意到他和顾皎间的几次目光交汇,她今日又如此迁就他,稍作联系,他心中已经有了数。
他其实不想拿过往之事来博取她的同情,何况……其中还有他不愿她知道的部分。
即便时隔多年,顾皎却还是能从君珩的样子中猜出这人又想偏了,无奈安抚道:“你若是不高兴,那过了今日,我便当做没听到。”
她打了个哈欠:“我只是有些感慨,这麽些年,我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你。”
他与她之间,从来都是最简单的相处,至于其他的,他不说,她便也不问。
同样是知交一场,她能对宁斐之的喜好对答如流,换做君珩却不行,或许……真的是她有失偏颇了?
顾皎认真反思着自己,却没想到这幅神情落在君珩眼中,倒像是失落的沉默。
“顾皎,你娘亲是个什麽样的人?”忽地,他这样问道。
被他突如其来的话问得有些懵,顾皎下意识“啊”了一声,然後神色一松,勾起了唇角。
“她啊……”
顾皎对自家娘亲的印象并不深,却没少听顾青行念叨过。
什麽“蕙质兰心”啊,“温婉贤淑”啊,让她一直觉得娘亲是个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还有些惋惜自己并不像她。
直到一次偶然,她与府上嬷嬷闲聊的时候提到了娘亲。
她到现在都记得嬷嬷那带着怀念又有几分难言的神色。
她家爹爹与娘亲的初见,是在一个游湖的日子。
她娘亲一眼相中了年轻时温文俊逸的顾青行,当机立断随着他上了同一条画舫。
然後她那个非常有主见的娘亲悄悄地凑到了她爹身边,指着一尾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锦鲤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在她爹好奇地转头时冲他嫣然一笑,而後装作体弱的样子扶了扶额,便要朝湖中倒去。
她爹一惊之下便伸手去拽她的衣袖,却被带得一同坠了下去。
在她娘亲的剧本里,这本该是一段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佳话……哪料她爹根本不通水性。
最後,是她娘亲拖着呛了水的顾青行游上了岸。
“後来啊,我实在好奇,便去跟爹爹求证了这事儿,然後被他红着脸赶出了书房。”顾皎虽在叹气,唇角的弧度却一直不曾下来过。
君珩方才一直安静地听顾皎说着,这会儿面上也浅浅地浮着一丝笑,轻声道:“真好。”
他转过头,声音轻哑:“我记事起,便很少看见母妃笑过。”
顾皎一怔,没料到君珩会主动提起往事,神色也认真了起来。
“她并非如旁人所说,全然对我不管不顾。”
“我的面容像父皇多些,所以她有时会待我极好,也会偶尔露出些笑。”君珩缓缓说着,眼中划过些苦笑:“可等她清醒过来,又似乎恨极了我,不准我出现在她的面前。”
顾皎皱了皱眉,而後轻声开口:“或许……她只不过是认错了人。”
只是将对昭元帝的恨意倾注在了君珩身上,虽然结果是一样的,可这样想总会让他好受一点。
“我知道。”君珩却并没有反驳。
“她满心都是父皇,不管是爱是恨,都只因他一人。”
“君珩……”顾皎忍不住唤了他一声,她见不得他这样自轻的样子。
“我以为我也是恨她的,可後来,她死了。”君珩缓缓道:“父皇把我接到了东仪殿,还让怀安跟在了我身边,我似乎过得比以往好了许多,可又不觉得有多好。”
“顾皎,你觉得我不够赤诚,可有些事……我不是不愿说与你听,而是,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