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怕池矜献会被吓到,说完这些话陆执便垂下眸子遮住了眼睛里的晦沉,低声道:“你别害怕我。”
这个猜测池矜献早在寒假去陆执家里住的时候就已经证实过了,那张【别靠他太近,你会把他关起来的】纸条还历历在目,这时候只不过是确定了陆执想关的人是自己罢了。
池矜献根本不害怕,他只又问:“既然不想伤害我,那为什麽不在一开始就彻底推开我?”
陆执静默,答:“人都是自私的。”
他重新擡起眼眸看进池矜献的眼睛里,说:“我尤其是。”
伴随着这句话音,不知道为什麽,池矜献竟突然笑了。
他像是第一天才认识陆执,看到的是和他之前印象里完全不一样的人,而这层真面目还是陆执本人亲手撕下来给他看的。
一时之间,池矜献只觉得新奇。
他说:“除了这些,应该还有其他原因吧。”
陆执似是有些不解,闻言略显疑惑地小心瞄了他一眼。
片刻後,他明白了。
“……陆上将是一个掌控欲很强的人,他不允许自己所制定的计划与路线出现意外,”陆执轻轻开口,第一次在眼前这个干净如阳光的人面前剖开自己所经处过的肮脏,“我不在意你,他们便也不会在意我。我在意你,所有人就都会盯上你。”
从在高一那年和池矜献重逢开始,陆执和艾多颜他们几乎相安无事了三年。
陆自声只以为陆执是对池矜献有一点好感,所以还开玩笑说可以联姻,陆湾也认为陆执根本不喜欢池矜献,想不起什麽歪心思。
可在时间的推移下,陆执的心思逐渐显出端倪,到最後根本遮盖不了。
陆湾便也终于抓到他的“把柄”,毁了他的玫瑰庄园,想看他彻底发疯。而陆自声意识到池矜献是陆执以後路上的软肋,也开始威胁他。
这些肮脏的东西,如果一一说出来,陆执相信池矜献一定会和他一起承担,但陆执从来没想过让池矜献和他一起趟浑水。
太阳就该一直生活在天边,发着光,让他远远看着就好。
可正如陆执自己所说,人都是极其自私的。
得到了一些,就会忍不住想要得到更多。
池矜献喉头像是被什麽东西狠狠地哽住了,他动了好几次喉结还是觉得不怎麽能说出话,最後只好垂下脑袋,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片刻後,他擡头,骂人一般地说:“我爸是池绥!他能拿我怎麽样啊?上将了不起吗?”
凶的太狠,把眼尾都凶出了抹红色。
可就是因为池矜献的父亲是池绥,所以陆执才敢那麽放肆,无论谁想做什麽都得掂量掂量。
不然他绝不会靠近池矜献一步。
“嗯,”陆执应他,声音沙哑,“可是我害怕。”
池矜献怔住。
陆执便又轻声说:“我护不住你。”
“……那你现在又回头找过来干什麽?!”池矜献堪称凶狠地瞪着人,质问出声。
陆执声音更轻了,说:“我长大了。”
长大了,就可以抗争了。
而且,效果还不错……虽然过程实在太疼了些。
池矜献不再说话,像是兀自在平复消化情绪。
他的胳膊放在病床上,手指就犹如找事做一般动着床单。
“小池,”陆执轻声开口,待人擡起眼眸掠了他一眼,他问道,“我可以碰碰你吗?”
“不可以。”池矜献语气依旧很凶,如是拒绝。
“噢,”陆执便真的不动,只擡起一根手指悄悄蹭上了池矜献的袖子,轻巧地哄人一般,说道,“小池……我是有病,但我没有那麽卑鄙。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心疼可怜我,是你说要坦诚。”
“我没有心疼你。”池矜献没好气道,“你自己作的。”
陆执乖乖点头:“是。”他手指尖还轻轻蹭着池矜献的衣服袖子,像是玩不够。过了会儿,他嘴巴微动,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了,也知道你不想再要我了,但是……可不可以给我一个让我追着你的机会,多久都行,三年,五年……小池,你别真的不要我。”
池矜献眼角馀光里全是陆执在玩儿自己衣服的指尖,闻言他静默了半晌,说:“我这人想通的事情很难改变的。”
陆执点头:“我知道。”说完又道,“我在努力。”
今夜摊开说的话太多了,拉开了不止一个人的一件事,不知怎麽的,池矜献又忽而想起“坦诚”这两个字。
他擡眸看向陆执,突如其来地问:“你讨厌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