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梦清在第二个拐角处走到底,发现面前是两扇紧闭着的厚厚玻璃门,门後还有约莫十几个房间,隔着玻璃门听不到後面的动静,但是有光线自没有闭紧的病房门口漏出。
走廊上方的LED灯投射下苍白的光线,玻璃门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乌梦清注意到玻璃门旁边有一个黑色的刷卡器,显然这两扇门是需要权限才能打开的。
“怪不得刚才那护士那麽爽快。”乌梦清暗想,原来是知道自己进不去。
她刚想拍张玻璃门和刷卡器的照片发给馀嘉渝,身後悄悄出现一个人影,乌梦清吓得向旁边退了两步贴在冰冷的墙上,定睛一看,却是刚才的护士。
小甄不似刚才那样冰冷,此时客客气气地说:“我还是给你开下门吧,既然跟卜植博士是一个实验室的,想必有重要的事,不好耽误了。”
“谢。。。。。。谢谢!”乌梦清稍稍反应过来,赶忙道谢,心里却在说“天助我也”。
“嘀——”一声脆响,小甄将玻璃门推开一条缝,对乌梦清说:“可以进去了。”
乌梦清望着半开的玻璃门,一丝迟疑挂在眉间。
“需要陪同吗?”小甄问。
“谢谢,不用了,我自己就好。”乌梦清笑着摆摆手。
“那好,我去忙了,你出来的时候按一下门边的开关就好。”
小甄留下一句话就转身离开了。
乌梦清走入门内,淡淡的消毒水味掩盖在花果香气之下,让她原本有些鼓噪的心安静了下来。
她先在十几个病房的门外踱了一趟,现在是中午时分,透过门上的玻璃望进去可以看到里面的病患大多躺在床上状似安静地休息。
她停在一间病房的门口向内仔细观察,只见一个房间里躺着的是四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三女一男。
轻敲了两下房门,里面的人没有应答,乌梦清轻轻推开门入内。
一个满脸沟壑丶眼角耷拉着的老太太正对着门的方向侧躺着,听到门开的声音忽然睁开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乌梦清。
“你是谁?”苍老颤抖的声音传进耳朵,吓得乌梦清颤栗了一下。
老人依旧躺在那里,只是看着她问:“你是谁?”
乌梦清友善地笑笑,“我。。。。。。我是这里的护士,来看看情况。”
“那你怎麽没穿护士服?我是老了病了,但还没傻呢。”老太太的牙齿不见了,说话有些含糊,目光冷淡,还略带怒意。
其他老人听见动静,纷纷转过头来看向门边。
乌梦清赶忙笑笑,正想说自己只是忘了穿护士服过来,旁边一个老爷子“倏”地坐起身来,眼里充满欣喜的愕然,指着乌梦清提扯着嗓子,兴奋地说:“唉你不是老王的闺女吗,你来看他了!”
然後他转头四顾,似乎没找到什麽,把眼睛一闭,盘着腿梗着脖子大喊起来:“老王!你闺女来喽!老王!你闺女来看你喽。。。。。。”
喊得中气十足,要不是亲眼看见,乌梦清绝不相信这是一个病弱老人能发出来的声音。
“嘘嘘嘘——”情急之下,乌梦清赶忙嘘声,然而老人对此一点反应都没有,她赶忙把门关上。
手足无措地急出一脑门冷汗,乌梦清终于想通这些是患有精神疾病的人,不能用和正常人打交道的方式去和他们交流。
“吵死了!能不能别喊了!”另一个老太太也喊了起来,声音只大不小,“天天这样,我耳朵要聋了!”
乌梦清疾步走到还在不停喊着的老爷子床前,提高了声音说:“我已经看过我爸了,已经看过了!”
老爷子听到,闭了嘴,旁边喊他的老太太也闭了嘴,室内一时安静下来。
面前的老人因大喊而微微喘息,他面色好奇又欣喜,“你看过你爸了?你可算来了,他等了得有一百年了,我还以为他跟我一样没人管了呢。”
乌梦清注意到他的床头插着一枝枯萎殆尽的金鱼草,明白那是什麽,她看了看其他三个老人床边的小柜上,也都有同样的三枝金鱼草。
“怎麽会呢,我当然要管他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金鱼草旁边触摸了一下,只接触了一下,枯掉的枝叶便碎作了几片。
“这下好了,老王是整个养老院里最有福的人了。”老爷子一边高兴地说着,一边随意向後躺在床上。
“养老院?”乌梦清诧异,随即反应过来在老人的认识里,他应该身在养老院中。
“这就叫有福了?爷爷,平时应该也有人来看你吧。”乌梦清发现小柜子上的保温杯里冒着热气,还有苹果橘子香蕉放在上边,想来平日应该是受照顾的。
“哪有人?都是一些鬼。”老人语气悲凉地叹了一声。
“都是一些穿着护士服和白大褂的鬼,天天挨训,说这也不许那也不行。不过倒是给饭吃,就是给饭的时候像喂狗一样。也给拉撒,就是不许往外边去。。。。。。”
老人喋喋不休地说着,说了许多在这里觉得不公的地方,乌梦清耐心地听他说完,不知是真是假。
她脸上挂起平和的微笑,对老人说:“爷爷,你可以叫我小王,那小王问问你,你认识那些穿着护士服和白大褂的‘鬼’吗?”
老人作出一脸嫌弃的样子,冷哼了一声,“认得,有个护士姓甄,总是往我们屋里来,还有个穿白大褂的也常来,叫不直,还有两个白大褂也来过,一个姓段,还有一个忘了,看起来是他们里边最老的。”
乌梦清刚才看到了给自己开门的护士的胸牌,姓甄的护士应该就是她了,还有那个最老的,或许就是海秉义。
“那几个白大褂,每次来都做什麽呢?”
老人答:“一开始看见他们还以为是养老院里新来的厨师,但他们每次来也不端饭菜进来,就往我们床头的瓶子里插花,过几天又拿走,有时候放的是新鲜的花,有时候放的是干枯的花,我说这种枯了的花有什麽好放的,怪不吉利的,我之前给扔出去过好几次,都被他们捡回来,他们还臭骂我一顿。。。。。。”
老人伸手指指插在瓶里的枯萎的金鱼草,原来鲜艳的花苞干瘪下去,活像骷髅的形状。
“要不就是问我们一堆乱七八糟的问题,什麽感觉高兴还是快乐,烦得要死,反正我每次都乱说,问我因为什麽高兴,我就说因为刚刚拉了大便感觉十分通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