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忙着,突然门铃一阵响动,她擡头看到一个陌生男人走了进来。
这个男人约摸五十多岁,在下午两点钟光景炎热的天气里穿了一套笔挺的西装,一只手还提着公文包,目光沉静锐利,两道浓眉横压在眼睛上方,显得面容严肃沧桑。
“不好意思,本店的花暂不出售。”楼雨对他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表情有多沉郁。
那位客人闻言略一惊讶,却没有要转身离开的意思,反而走到离门口最近的小桌边,伸手抚弄着那束萎掉的嘉兰。
“是店关了一段时间吗,这些花怎麽都这样了?”他缓慢而低沉地问。
“是的。”楼雨继续撤下枯萎的花,随意应付着好奇的客人。
“可惜了,这些花都好得很呐。”
楼雨沉默不语。
客人也不再说话,只是用一双锐利的眼睛观察着她,感受到奇怪的目光,楼雨转头看向他。
“你是这家店的老板吗?”他突然问。
“是。”楼雨不知这个客人怎麽这麽多话。
他突然轻笑了一下,“我以前好几次来过这里买花,那时候老板是个戴眼镜的男人。”
原来是老顾客,楼雨心里的戒备松了很多,“那是我爸。”
“哦,”客人看起来了然的样子。
正在此时,戚棠棠和杜司程回来了。
杜司程站在门口没有进来,只说:“下午时间到了,我去上课了。”
戚棠棠对他挥挥手,杜司程便回美术教室去了。
“雨儿姐,按照你说的,我们在路边把花烧了。”戚棠棠邀功似的对楼雨说。
楼雨看看那个还在店里的男客人,戚棠棠这才注意到他。
“你们忙,既然暂不售花那我下次再来。”男人微微一笑。
“好,您慢走。”楼雨终于挤出一个微笑。
戚棠棠继续说着那束香水百合的事,“雨儿姐,我真没想到,佛寺里的花会变成那个样子,看到我发给你的照片了吗?真是好严重。”
楼雨无奈地耸耸肩,“早知道就不卖给那个老太太了,都怪我经验不足没有想到。”
顿了一下,她又说:“其实我家开花店这麽多年,哪些场合的用花比较危险家里人都记了下来,大多数危机的时间丶原因也都有记录。只是。。。。。。这些资料在我爸的那场车祸里被毁了。”
“啊,那些资料很珍贵的。。。。。。”戚棠棠十分惋惜和同情,她安慰楼雨:“没事雨儿姐,我们再从头摸索!”
楼雨不置可否地笑笑,只觉得心里很乱。
“这次真的太意外了,开云寺里一派祥和,没有什麽很糟心的事发生啊。”
楼雨沉吟片刻道:“这个问题我也想过,我猜寺庙里的香客不像他们表面上那麽平静。”
“这是什麽意思?”
“我们这些奇怪的花或许不仅能感受到强烈的痛苦,还能感受到那些如慢性毒药般存在于人心中的焦虑丶恐惧丶欲望,只是平常情况下这些不怎麽激烈的心境没有让花迅速枯萎。在佛像前就不一样了,跪拜它的人太多,而它又能最大程度地唤起人们心中的焦虑丶恐惧丶诸多欲望。”
“的确是这样。”戚棠棠想到自己之前也认真考虑了要不要拜佛去求一求,求神佛能让自己的脚恢复正常。
这件事曾经让她深陷抑郁,她是在看到父母的眼泪和逐渐增多的白发後才毅然决定跟过去告别的,她放下了过去的荣光,放下了追寻恢复如初的希望,才放下了命运转折後面临的巨大痛苦。
然而那个老太太又勾起了她一丝不安分的希望,这希望如一把舞在她心尖上的刀刃,传递着危险的疼痛信号。
经历这次枯萎危机後,戚棠棠回想起过去那段什麽都做不了丶没有光的日子,她决定把什麽求神拜佛的事都远远甩到脑後去,不被虚无飘渺的希望牵着鼻子走。
“一直这样不是办法,”楼雨说着,走到保鲜柜前仔细观察着里面的花,“每次出事的时候保鲜柜里的花是被破坏得最少的,或许我们可以钻研钻研。。。。。。”
此时,风铃又响了,一个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楼雨在保鲜柜旁站起身,向客人看去。
“是你?”
“是你?”
楼雨和男子异口同声地说,戚棠棠在一旁惊讶地望着两人。
眼前这个男人就是今天在老街入口解救了她裙子的那个人,他此时没背包,没戴墨镜,也没戴帽子,中分背头使他显得更加成熟硬朗,楼雨对上那双好看而清冷的眼睛时就认出了他。
“对,这是我的花店。”楼雨不知道为什麽突然心情变好了许多,只是店内现在一派凄凉的场景太不合时宜。
“你的花店?”男子神色惊讶地环视着花厅,看到那些枯萎的花,他的眼里不是惊讶,而是有些略微的兴奋。
随即他镇静下来,露出玩味的笑容,“正巧我要买一束花。”
楼雨顿时尴尬起来,“抱歉,店里的花情况不太好,暂时不做生意。”
男子向前走到离楼雨两步远的地方,清冷的眸子对视着她的眼睛,声音优雅地说:“既然不做生意,那麽能否请花店小姐看在我之前帮过她的份儿上送我一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