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了我一下午的鄢大哥了,现在改口,谁教你的?”
鄢宁当然也是乐意领受这样捧场的情绪价值的,毕竟对面,可是一个很懂事的孩子,也是这麽多年,何为的另一个心结所在嘛,自己当然要友善一点咯。
“没谁!我最喜欢跟饱读诗书——尤其是像鄢教授这样温文尔雅的人,一起交流了,教授两个字,算是我的——”他还假装思考了一下,直接把鄢宁的期待值给拉满了,“见面礼!”
“好,那我收下了,那也请你来看看我的见面礼吧。”
上桌前,鄢宁终于有机会跟何为来一个眼神对视了,他那眼睛彷佛在说,谢谢你帮我解围,不然就我俩在家,还不知道会多尴尬呢。
“嗯!看来鄢教授不仅是学识渊博,就连做饭的手艺,也是一流啊!瞧瞧这青菜炒的,断生但仍旧脆嫩,不知道为什麽,吃起来特别有锅气!”
刚吃了一口,他就忍不住地夸赞道。
何为是不太喜欢跟他相处,但职业的敏感,还是让他很快地意识到了,赵归淮似乎有刻意迎合丶讨好别人的习惯,而且是出口就来,不像是见到了鄢宁之後,才突然爆发的。
难道这小子的童年并不幸福,还是在队里被人给欺负了?不然他怎麽会这麽熟练呢?
何为知道,这是一种什麽样的环境下才能産生的情绪,自己之前对鄢宁,就曾有过这样的讨好,至今难忘。要不是因为他俩後来在一起了,何为一定会在此後的人生中,无数次地回想起那时候在蔡局家里住的那几年,那段令他其实并不是很想去回忆的时光。
“鄢教授,你跟我哥,是什麽时候认识的?”
好奇心的驱使,还是让他开口问出了这个他期待已久的问题。
可没想到,还没等鄢宁回答,何为就自己先开口了:“你六七岁的时候。”
他一边埋头刨着饭,一边冷冰冰地说出了这个答案。
起先,赵归淮并没有反应过来,是鄢宁先察觉到不对的。因为他最清楚,那时候何叔叔去世,何为一直在等他妈妈回来接他,可是一直没等到,就是因为那个时候他弟弟年纪还小。
而且最开始,何为一直以为,他妈妈跟他说的,自己的弟弟,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没想到等他们见面之後,何为才发现,那竟然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了。
也就是说,在他父母还没离婚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他了。
这件事,一直是压在他心里的,悬而未解的一件要紧事,可他却一直不敢亲自开口去他妈妈。只能在每次见到他这个弟弟的时候,发泄发泄自己不满的情绪,就算是他对这件事的态度了。
现在赵归淮猛地说到了这里,不仅弄得何为不高兴了,就连一直在串场的鄢宁,也瞬间就停住了手脚,向他看去。
他也不知道该怎麽办。
“哦,小赵啊,那你今年应该能打上主力了吧?球队对你,有什麽安排吗?”
赵归淮虽然不懂何为的脸色为什麽突然就暗下去,但鄢宁既然递出这个话茬莱了,自己也还是接一下的好。
“还没呢,我还年轻,就是之前队里有人受伤,我顶上去了一段时间。”
“是吗?那你发挥不错啊,我们学校好多老师都认识你了呢。”
“谢谢鄢教授!”
话题也很快被鄢宁转向到了赵归淮身上,他不停地在提问,赵归淮也在不停地回答,但两人心里都清楚,做这些,都是为了不让何为有机会开口发火罢了。
一顿饭下来,他俩饭没吃两口,光在那儿打口水仗了。
吃完饭,赵归淮也很懂事,主动提出说要洗碗,但鄢宁说什麽也不让他一个新来的客人动手,推搡间,何为端起碗筷就走进了厨房里。
“鄢教授,他洗吗?”
“没事,他这个人就是嘴硬,别的都好,让他洗吧,你过来给我签名吧,我下次去学校带给什麽办公室的老师。”
“哎!好啊!”
他俩玩得不亦乐乎,何为也还是拧着一张脸,本以为自己扭头就走,鄢宁会跟过来关心自己两句呢,没想到,他竟然丝毫不在意!
就算是他在厨房里,把碗筷故意摔得乒乓乱响,鄢宁也依旧在跟他谈笑风生,一点没有要挪动半步的意思。
“我哥他没事吧?”
赵归淮虽然跟鄢宁聊得投机,但毕竟对于何为,他还是有一种天然的害怕情绪在的,所以他得时时刻刻注意着厨房那边的动向。
“没事,就是案子不顺利,他心里烦躁,不关你的事啊,别管他了。”
一顿交谈下来,赵归淮也发现了,鄢宁是一个极其细腻,而且非常有耐心的人。不管自己说了不合时宜的话,他都总能想办法把它给圆回去,最後还会适时地夸奖自己一番,反正就是怎麽看怎麽顺眼,怎麽看怎麽喜欢。
难怪他那头驴会跟鄢教授在一起生活这麽久,就连这些年跟妈妈打电话的时候,语气都和缓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