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若所有发生的事,只是一场清梦。
“娘娘,奴婢服侍您梳洗,方公公使人来报,圣人午後便会过来,您……”银丹从殿外进来时,恰好看见云妩从妆盒的暗格中拿出小瓷瓶,她的话戛然而止,神色一变,匆匆走过去跪在旁边,低声道。
“娘娘,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请您三思。”
云妩盯着它看了许久,眼眶跟着红了大半,喃喃道:“银丹,我忍了许多年,想过与他同归于尽,可……我还想再见四哥最後一眼,既然生不能同寝,那便死亡死能同穴。”
说着,云妩又低声咳嗽起来,唇色发白,她微微躬身,本就单薄的身形变得更加孱弱,仿佛只要让人一用力,她便能去了。
银丹跪在地上,往前爬了两步,恳求道:“娘娘,再等等罢,先前不是说有过……消息,咱们再等等,若再喝一次,您……您会死的!”
“死又何妨,我早该死了,去奈何桥见见他,他一定还在等我,是我失约了。”
“娘娘……”
殿内忽然悄无声息地出现第三人的身影,银丹馀光里瞥见,吓了一大跳,她猛然起身,护在云妩旁边,厉声喝道:“哪个宫的宫婢,胆敢擅闯皇後娘娘寝殿!来……”
“若是不想打草惊蛇,还请姐姐勿要喧哗。”
云妩转过头,一眼便认出了这名宫婢,她面容上泪痕未干,瞧见对方时满脸惊喜,“是你!”
只见那名宫婢往前朝她行了一礼,目光落在云妩手中的瓷瓶上,眉间似是紧张又似是庆幸,她伸手动作迅速的抽走瓷瓶,暗自松了口气。
随即又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表明身份,跪在云妩跟前,恭敬道:“云娘子,我家主人说了,请您再等等他,切勿再涉险。”
“你家主人是不是……”云妩起身,想要伸手扶住对方,被小宫婢侧身避开。
小宫婢答非所问:“眼前,还有件事需要云娘子出手,推波助澜一番,若危及性命,主人希望您能及时抽身,保全自己。”
云妩渐渐平静下来,她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银丹身形未动,一直挡在她跟前。
她伸手拨开银丹,朝着小宫婢招招手,柔声道:“要我做什麽,你说。”
只见那宫婢起身走近,覆在云妩耳边,低声耳语。
“我知道了,”片刻後,云妩点点头,语气坚定,“请你家主人放心。”
小宫婢屈膝福身,很快转身离开。
“娘娘……”银丹回头看向云妩,满脸担忧。
云妩轻轻摇头,她一把抓住银丹的手臂,不自觉用力,喜极而泣,落下泪来:“银丹,他还活着,真好,他真的还活着。”
时过午後,檐上的积雪落了大半,水光印射出暖阳的光圈,晃得人睁不开眼。
赵桓到凤栖宫时,云妩正在湖中亭看雪,融化的雪水慢慢的,一滴一滴落入水中,她看得出神,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後来人。
银丹瞧见时,只见方常擡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她垂首退至一旁,与方常一道守在亭下。
“在瞧什麽?这麽认真。”赵桓走过去,微微弯腰,顺着云妩的视线看过去,语气温柔。
云妩回头,柔柔一笑:“雪化了,圣人。”语气十分愉快。
赵桓被她这笑晃了眼,低头就要吻上去,被云妩擡手按住他的胸膛,侧头避开,似是羞涩:“还在外头儿呢,别。”
“行,依着你,”赵桓坐在她旁边,叹了口气,有些烦扰。
云妩心中清楚发生了何事,但还是不解道:“圣人可是有什麽烦心之事?”
“今早,三司来报,谋害韦家娘子的凶手,与月前刺杀广阳公主的乃是同一夥人,朕真是白养了这麽多人,连一个凶手都抓不到!”
“悬案,悬案,天天哪来那麽多悬案?一帮酒囊饭袋!”
云妩跟着叹了口气,道:“这话圣人同妾说说便好,若是被传出去,岂不是伤了君臣情分?”
“朕知道。”赵桓说着说着,又想起早间来和政殿胡闹一通後拍拍屁股走人的赵睿,就气得牙痒痒,可偏偏对这个缺根筋的便宜弟弟就是生不起气来。
何况,斗了这麽多年,也就只有这个弟弟能让他舒心更放心。
所以,养这麽一个小玩意儿在身边倒是也无妨,就是偶尔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