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知道顾锦栀对於顾珹而言意味着什麽。
顾珹的父王是难得的清明君主,在位期间勤於政事,以至子嗣单薄,膝下除了六位皇子之外,也就只有顾锦栀一个小公主。
因为是女儿身,从小就远离权利斗争,再加上年龄小,长得漂亮,所以她几乎是被全家人宠爱着长大的。
顾珹和她是同出一母,更是对她疼爱无比。萧珩因此也能理解他为什麽至今依然对自己保持着谨慎的敌意。
顾珹心中复杂,一边是自己年少时最信任的兄弟,另一边是自己最疼爱的亲小妹。。。
最後他望着苍穹的尽头,深吸了一口气,
“你要好好待她。”
------------------------
夏天天亮得早。
寅时刚过,天际就露出了鱼肚白。晨光落在院子里,湿漉漉的地面折射着光,犹如天宫打翻的金粉,落下一片波光粼粼。
萧珩在门廊下坐了一夜,直到天色放亮了,这才站起身来。
昨夜和顾珹交谈过後,他如今心头松快许多,很多事情也要抓紧去安排了。
他走後又过了两个时辰,顾锦栀的屋里才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琼月端着热水小跑着送进了屋里,身後带着几个侍女,准备替宿醉後的公主洗漱一番。
顾锦栀醒来的时候,脑袋头疼欲裂。
她懵懵然地睁开双眼,望着床帐发呆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坐了起来。
睡了一整夜,酒劲似乎还没完全缓过去。以至於现在她头是晕乎乎的,双脚酸酸软软,胃里还不住地泛酸。
琼月见她坐起来了,赶紧上前扶她洗漱。
一个侍女递过来热帕子,顾锦栀擦了把脸才觉得清醒了些。
她一边忍着头疼欲裂,一边穿上衣裙,随口问了句,
“现在是什麽时辰了?”
琼月替她将裙衫整理好,轻声应道,
“已经是巳时了。公主昨晚睡得可真好,夏将军他们这会儿恐怕都已经出城了。”
顾锦栀哦了一声,忽然一愣,
“夏将军他们走了?”
琼月还没发觉她声音里的不对劲,只是如实应道,
“上午走的!听说柔然直接越过北连山入侵顺州,顺州无力招架,好几个副将都弃城逃跑了,柔然趁机屠城,眼下只有萧公子的兵马才能将他们驱逐出境。。。诶?公主——”
她话还没说完,顾锦栀提着裙子拔腿就跑。
萧珩的院子和她隔得老远,要穿过月洞门,经过前厅的门廊,然後才是他的院子。
琼月的话让她心头无端地感到了慌张,明明宿醉过後双腿还有些发软,可是她依然跑得飞快,甚至没来得及喘几口气就一溜烟儿就跑进了萧珩的院子里。
萧珩的院子里没有人,房门紧闭着,连平时一直守在门廊下的赵固安也不在。
顾锦栀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大口大口地喘息,周围的一切在她剧烈的呼吸中渐渐扭曲虚化,变得极为不真实。
一种再次被他抛弃的颓然和落寞感蓦地从心底涌了上来,顾锦栀鼻尖一酸,咬紧了唇瓣,眼眶却渐渐红了。
她忽然想到三年前在雍州,临上战场的时候,他攥着她的手,在夕阳下和她说,“栀栀,跟你二哥回家吧。”
过去的场景历历在目,可是现在他同样是要上战场了,却连一句话都没留给她。
顾锦栀忍着喉间的哽意,眼泪却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意识到自己这样极为失态,她胡乱地擡手抹掉眼泪,狼狈地转身想要离去,没想到刚转过身就蓦地撞到了一堵坚硬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