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才——”话吐一半,馀温言再度噤声。他想起刚刚巫师列举条例,提起过守则第一章第一条:复制人必须服从管控。
可复制人守则第一章第一条分明是“复制人不许伤害人类”。
所有人造物的第一条守则都是不许伤害人类。
“……你不是。”短短相处不到半小时,他已经被拐跑了两回,馀温言眼底有怒意,“巫师嘴里果真没有一句真话。”
“承蒙夸奖。”巫师眯起眼笑了。
“那你又怎麽找得到我。”
“你刚刚才提过,我是巫师。”
巫师看起来比他这个神有用多了。
馀温言脸轻轻垂落,不知哪来的风,吹起他额前的冷白灰发丝,他轻声开口:“我不跑,你们能把他带走吗。”
“小谢?”巫师问。
馀温言愕然,擡头望向巫师,巫师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分不清这声称谓有几分真切。
他很快回了神,暗念几声“巫师说话不可信”。
“你好好配合,我们也不会拿他怎麽样,等满足陶晚要求後,他自然会放你们走。”
巫师无意识地给他画了一个很大很大的饼,馀温言却由此确定巫师和陶晚的串通并不深,陶晚万分厌恶他,恨不得他立刻消失,又怎麽会心甘情愿放他离开。
有人敲门,喊走巫师。
门一关,屋内又静下来了。
窗外风雪仍旧呼啸着,馀温言反复吞咽许久的血终于憋不住涌了上来,他轻咳两声,鲜血顺着唇角滴落,馀光似乎瞥见谢秉川有动静,猛一擡头,却又什麽都没见着。
刮起雪来村民便躲回能躲的地方了,偶尔出来晃荡遇上猛烈风雪,馀温言会帮着挡一挡。
不知道神是否有寿命,也不知道复制人的身体能否扛得住,馀温言只觉得他这个神当得很没用,像是一项设定好的程序,一旦触发便只会跟着程序走,必须保护隶属该地的所有人,必须承受身体内非同一般的翻江倒海。
比复制人还没有人权。
他非但没试过,只要他有想对陶晚巫师动手的心思,手臂腿脚就会像灌铅一样重。
神不许反抗,必须爱所有人。这是他获得新身份至今,唯一能悟到的霸王条例。
瞳孔白圈消散,馀温言疲倦合眼,耳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出现了。
声音很急促,似乎急喘着气,太熟悉了,馀温言怔愣万分,倏地睁眼。
江无漾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说:“快跑……雪山神,快跑!”
声音很快断止,徒留他肤粟股栗,似是压顶的乌云,就近了。
没能等陶晚找来巫师,门被骤然推开,白依山独自一人推着轮椅进门,横冲直撞的,眼眸四处逡巡,直到停落于他身上,两人双双愣住。
“白哥…?”馀温言低声轻喊,嘴角还挂着血迹。
白依山杵在原地,似是过了许久才回神,漂亮的眼眉带着不忍,沙哑出声:“温言,我终于找到你了。”
关着谢秉川房间的门锁被白依山撬开,馀温言想起江无漾刚刚没来由的呼喊声,迫切又惊恐,吞咽了一口唾沫,哑声道:“白哥你…怎麽知道我们在这里。”
绑着谢秉川的绳索被白依山解开,他思忖片刻,悄声道:“江无漾让我快来带你们走。”
“你的眼睛不是已经…”趴在白依山身上的谢秉川蹙了蹙眉,对上白依山视线那一秒登时怔愣噤声。
馀温言松了口气,脸上的担忧隐隐显露,“白哥,你怎麽能自己来呢,被发现了怎麽办。”
“不会的,”白依山望向馀温言,扬起安抚笑意,推着轮椅出隔间,“我很快带你走,就不会被发现。”
隔间是单面镜,馀温言能从这边瞧见谢秉川和白依山,那边却看不见他。
谢秉川垂着脸,手上戴着手串,跟着白依山走出门外,彻底出现在馀温言视线里,也没有擡眸看他。
“谢秉川?”馀温言错愕。
谢秉川缓缓擡头,平淡疏离地朝他淡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