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这样,为了几个瞬间而活,却又总是对痛苦的丶难堪的丶难捱的感觉念念不忘,记忆尤深。
覆过细水流长的甘甜,没过栩栩如生的瞬间,时不时想起那些刺痛的丶溃烂的伤口,用锋利的刀挑得稀巴烂,再一遍遍舔舐伤口。
贪恋痛。
“噔”的一声,他从芯片存放的视频中回神,模模糊糊间,他看见身前一直落在自己脸上的视线。
馀温言眨了一下眼睛,眨落眼泪,才终看清。
谢秉川脸色不忍,掏出纸巾递给他:“擦擦,别用这张脸哭。”
他接过,抹掉眼角即将落下的眼泪。
“你为什麽不在芯片里放。”他问。
“放什麽。”
“毒信息素发作。”
谢秉川微微蹙眉,轻吐口气,眼睫微垂:“我没有记录痛苦的习惯,也没必要也让你体验,”谢秉川停了停,继续说,“是江无漾放的芯片告诉你的?还有手术台的事。”
一瞬间的恍惚瞬间消散干净,馀温言点头,将纸巾扔进旁边的垃圾篓里,似笑非笑:“差点受芯片影响忘记了,你可是把他害死了的。你抽掉那部分,我现在越发怀疑,你只是想要一个丶没有那段记忆的馀温言,对不对。”
谢秉川没有反驳,一如既往。
“那你失策了,我已经知道了,”馀温言淡然,又笑笑,“这麽会算计,不如算算自己良心值多少钱。”
房间门“嘭”的一声关上,徒留谢秉川盯着门板出神。
门铃被按响了。
谢秉川走下楼梯,挪着步子走到门边打开门,村长皱纹纵横的老脸骤然出现在他眼前,“扑通”一声给他跪下,泣如雨下。
“谢队长,你们行行好吧,这个月,光这个月,村里已经走了三个老人了,还都看着全身一点一点变僵硬,器官衰竭走的,肯定是那个病,山神发怒了,山神发怒了啊,你们别再上去了,求求你们了。”
“您先起来。”谢秉川要去拉他,却拉不动。
“不,不,您先答应我,我知道,您的omega去世,您很悲痛,我们也很悲痛,我问过我内人,她也是被逼迫的,才和你们说那个什麽神医,她不知道会害死馀温言啊,她现在手脚都僵住了,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你们大人大量,救救她,救救她好不好,别再上山了。”
谢秉川脸色有些苍白,似是想起了什麽,问村长:“你说的这个病,是什麽病,有什麽特征。”
村长摇头不肯说:“说出来会触怒山神的,不能说。”
“四肢僵硬,是否从部位开始?器官还会开始衰竭?”
“是,是啊。我们并不是有意忤逆联安局,也不是有意忤逆馀家,我知道馀家家大业大势力大,但山神发怒,真的会将山脚下全都埋了,这里也逃不了啊,求求你……”
村长还在哀求,谢秉川已然听不进去半分。
他沉重呼吸着,想起馀温言尸检报告赫然写着“死前器官衰竭”,又想起从很早很早前,每每发情期,在他注入信息素後,馀温言的右手就总是自然垂落着,他问起,馀温言会说“冻僵了”。
还有前不久研药所发来药的成分,告诉他,这是某种疾病的特效药。
可他一直搜寻无果,没有任何一种病对得上名。
谢秉川深吸一口气,在搜索中输入“雪松柏症”四个字,屏幕缓冲少许,只跳出来一条词条:
雪松柏症。
慢性绝症,潜伏期3-10年,多出现于析木区雪陵村。
发病期间头发一夜银白,睫毛眉毛变淡至完全变白,且部分身体部位雪松柏一样僵硬,器官逐渐衰竭,异常怕冷,致痛。
该病于十年前,雪陵村最後一位患者去世後,彻底消失。
无对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