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桂没理会这番言语,手中动作很快,韩选脚上的镣铐以及手腕上的枷锁一下就都被他打开了。
“你顺着这条路进山,先左拐再右拐,约莫走半盏茶时辰可看到一辆马车,那是你们韩家为你准备好的马车。”
吴桂拽着韩选径直往北面的山林跑,“那些刺客快追上来了,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之後如何就得靠你自己了。”
说完他便松了手,提刀一转身,向着追来的刺客迎了上去。
走了大半日的路,韩选的双脚早就酸疼难忍,眼下又害怕得双腿发软,心中本觉得自己跑不动的,但这个时候自己的腿脚不知怎麽竟又有了些力气。
其实他很想往後看看现在是个什麽情况,但背後吹来的风里带着血腥之气让他没敢转身回望,只依着吴桂的话一直往山中跑,鞋跑掉了一只都不敢停下来捡,嗓子刺痛得冒火也不敢停。
直到看到那辆马车,他才微松了半口气。
手忙脚乱地解了缰绳,爬上辕座,拿着边上放的鞭子对着马狠狠地甩下了鞭,马儿吃痛之下,奋力往前边奔去。
随着马车离原先休息的那处荒山愈来愈远,韩选终于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这时他才後知後觉地发现自己後背早已湿透。额上也沁满了豆大的汗,夜间的风一吹,全身都开始发凉。
他擡手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再次甩下马鞭之前探头往後望一眼,只见夜色茫茫中,後方远处火光冲天,似有山火起。
谁要他的命?谁在放火?
他想不通,身子却冷不丁地打了个冷颤。
本是个养尊处优惯了的公子哥,先是经了杖刑,後又走了大半日的路,眼下再赶了半夜的马车,他的手脚已酸累得擡不起来了。
天隐隐发亮的时候,他已彻底没了力气,手中缰绳一松,闭着眼就瘫靠在车厢前不动了。
没了鞭子的驱赶,马也不愿再走,而是就近找起了草吃。
马拉着车带着他在附近慢慢走了几圈,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自己的脑子一瞬全白了。
他的脖颈前虚虚横了柄窄刀,那刀刃距他脖颈皮肤的距离只小半寸,一人持着刀半蹲在他边上。
见他看过来,持刀这人对他笑了笑,说了句:“韩小公子终于醒了。”
“你,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韩选白着脸,说话的同时悄悄伸手进车帘想摸出帘後藏的一柄长剑。他先前逃命的时候往里摸过一回,知道那里头有柄长剑。
可还不等他碰到剑身,他的脖颈上就彻底贴上了一抹冰凉。
“韩小公子还是别乱动的好,一个不好,你血溅当场不好看不说,我也不好拿你的尸体回去交差呢。”
说话这人面容陌生,声音陌生,年约而立,穿着一身绀宇色衣袍,左脸有道蜈蚣模样的疤痕,望向韩选的眼中尽是戏谑,不知是什麽底细,不知所图为何。
韩选的眼睛转了转,馀光里看到附近散着两匹马,没有多馀的人。
他吞了口唾沫,正想说什麽,後头的帘子一下被人撩开,一道不耐烦的男声从後传来:“跟他废什麽话,既然擒到了人就该立即回城复命,偏你事多,要看看他何时能醒转。”
“回,回城?什麽城?”韩选面色白中发灰,话都说不利索了。
“两位好汉,若是有人给了你们银子要我的命,我出双倍,不不,我出十倍,但求两位高擡贵手,饶我一命……除了银子,你们若还有别的条件,只管提,我会想办法,对,我还有办法……”
韩选磕磕绊绊说完,後头的人没再出声,蹲在辕座边上的男子笑道:“这事儿,韩小公子还真没办法,不过,我倒是可以回答韩小公子方才问出的那些问题。”
“刑部衙差办事不利,致使流犯窜逃,我等身为公门中人,见之,自当将其带回盛京城。”
这人并未明说什麽,但话里却好像什麽都回答完了,说完,这人眼中的戏谑之意更浓了。
韩选彻底慌了,一时之间什麽也顾不上了,只想逃走,但架在他脖颈前的那柄窄刀还未撤离,他一动,那刀刃便在他颈上划出了一道红色细线。
陡然而来的痛感让韩选一懵,他怔怔地擡手触上脖颈,收回手时,指尖已染上了一些鲜红。
他张了张口,一字都还未说,眼睛就一翻,彻底软倒下去。
“就这点胆子,韩家人也放心任他独自逃命,真是缺德。”着绀宇衣袍的男子将刀刃在韩选衣袖上抹干净,收了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人才醒,你就给吓晕过去,你这人也真是对得起你的名字,”车厢里坐的人无奈长叹,“伍德伍德,五行缺德啊……”
“嘁!就你能硬扯,我看你就是羡慕我名字顺口好听。”伍德驳道,“再说了,大人只说活捉他,可没说不让吓他。”
“行了,少说两句吧,守了一日一夜,咱们也该回去复命了。”
两人才说完,就有一黑衣人策马而来。待到马车前,黑衣人翻身下马,对二人拱手道:“伍从事,费从事,我等已将吴桂等人尽数拿下。”
“刺客呢,可留了活口?”伍德问。
黑衣武卫摇了摇头:“见行动失败,那些人便自尽于剑下,他们自尽的举动太过突然,我等来不及阻拦人就已经倒地了,属下检查过了,无一活口。属下觉得,这些人的做派并不像一般的刺客,倒像是……”
“死士。”车厢中,身穿螺青衣袍的费从事脱口道。
黑衣武卫迟疑了一下,然後凑近费从事耳边小声说了句什麽,费从事的眼皮一跳,问了句:“当真?”
“属下不敢完全确认,还请二位从事移步一辨。”
“好。”
将昏迷中的韩选拖进帘後绑了手脚并将绳头递给伍德之後,费从事跳下马车。
“走,咱们先去找那吴大胆谈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