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让这出戏多唱一会儿麽,有额外的赏银收,想必班主也乐意应下。小童一脸喜色地往楼下跑。
上下楼的木梯分两个半截,小童刚走完前一截就脚底一滑,整个人摔倒在楼梯上。好在天冷穿得厚,也亏得及时抓住了边上的栏杆,这才只是摔了个屁墩。
若是不小心顺着阶梯滚下去,保不齐得摔个头破血流。
心有馀悸地搂紧怀中铜盘站起身,小童拍拍心口刚要松下一口气,脑袋上突然传来异样之感。他呆呆低下头,就见好几颗蚕豆从自己的小帽上滑落下来。
加了盐巴与辣粉搅拌过的油炸蚕豆很是香脆,掉在地上啪啪嗒嗒响了好几声,小童在这样的声响中擡起头往楼上看,却正好被从上头泼洒下来的蚕豆皮迷了眼。
有两粒香酥的蚕豆皮就贴在小童的脸上,配合着小童懵懂的神态显得有些滑稽,顿时就惹出了笑声。
“唉,蚕豆,过来接赏。”
出声者既是发笑者,这人将手搭在二楼的朱色栏杆上满脸笑意地向小童勾手。
小童擡手擦了一把脸,脚下一转便走上楼来。走得近了,看清出声者穿着一身如意纹锦袍,年纪也不算太大,就二十五六左右。
这人是个不好惹的,昨日来过一回,把茶客全轰了出去自个儿坐在戏台前把茶肆里的茶都点了个遍,等茶送上来却都只喝了一口就吐出去了,说什麽茶肆里没一样好茶,还说下次来要自带茶叶。
昨日远远看热闹时还有点庆幸这人找茬没找到戏班子这边,没想到今日就躲不过了。
眼下这人倚在茶桌後,桌上堆着数十份点心并一盘盐渍花生,还有一个只沾着两粒蚕豆皮的空盘。
除此之外,桌上还放着两壶用自带茶叶泡的茶,其中一壶茶正冒着热气。
透过热气往後瞧,触及这人背後所站四个高大随从的视线时小童连忙垂下头。
“好戏,赏。”
见小童过来,锦袍吃茶客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随後一甩袖,扔了一两银在地上。
“多谢客官,客官多福。”
小童弯下腰将银子捡起放在铜盘里算是接了赏,接完正要转身下楼,锦袍客却轻飘飘地说了一句:“爷让你走了吗?”
“客官还有何吩咐?”小童歪着头,眼神里满是疑惑,却见面前锦袍客指了指自己手中的铜盘,再指了指两桌之外的位置。
那是前一位赏客坐过的地方。
“方才那人只打赏了十馀个铜板,爷却打赏了一两银,怎麽得到的都是同一句话?怎麽,爷多出的赏钱不配多听两句吉祥话?”
“是小的错了!小的这就补上,祝客官……”
祝词都到嘴边了,面前之人却并未给机会说出口,擡起一脚就踹上了小童的心口。
小童被踹得後跌倒地,接赏的铜盘掉落在地发出了“哐当”一声响,响动声惊扰了楼中正认真看戏的其馀吃茶客,便有人望着这处窃窃议论起来。
议论者衆,却无一人上前来帮忙说话,就连半盏茶之前还往来于桌前与客人寒暄的掌柜都不见了踪影。
“晦气!吉祥话能补,兴致和运道却补不了!”锦袍客收了脚,向着颤着身跪起来的小童重重甩了甩袖,“爷问你,方才从爷身上跑掉的那刻兴致你拿什麽来补?”
什麽兴致和运道?拿什麽来补?小童没有听懂,只跪在地上茫然地将人望着。
锦袍客皱着眉往楼下看一眼,忽而一笑。
“你去把她给爷叫上来,”他擡手指向楼下正唱得动情的女戏子,“若她识相,愿意陪爷喝完这壶酒便一切好说,若是不识相,爷便收回打赏,再将你从二楼扔下去砸了这戏台子。”
小童的目光有点不受控制地落向面前的茶几。
茶几上放着两个茶壶,一个还冒着热气,另一个他原先以为是冷却了的茶,但眼下看来,这里头装的根本就不是茶,是酒。
这是茶肆,不卖酒,这茶壶里的酒定是这夥人自带的。
青天白日的,这人带了酒到茶肆喝不说,还想要找他们戏班子里的人陪酒?还要他去叫人?
小童的後背都沁出了冷汗,丧着脸左右看了看,迟疑着跪爬到一边将散落在地的一两银收起来放到了锦袍客的脚边上。
“小的不敢收爷打赏,求爷莫要为难小的……”小童低声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