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多个的压抑跋涉,回到北京。没怎麽休息,几个人又马不停蹄地奔向杭州。栗子是果不其然不负衆望的给了他们一份用刀枪棍棒包装好的大礼,不用接不用拆,直接送到火车站,连登门谢罪都免了。
“解家的侄子,张家的人,你们就是这麽给我照看吴邪的。”
吴二白站在火车站的出站口,身後跟着低头不敢说话的栗子。他手里的静心佛珠被捏的都出现了裂缝,整个手心都被汗浸透。
解雨臣头疼的看了栗子一眼,随即诚恳地对吴二白弯下腰,平静道:“二爷,我们的错。您愿意怎麽说我们都认。”
吴二白哪里看不到他的眼神,当下就是一声冷笑,也不叫解雨臣起来。这事不怨栗子,不是他透露的。吴邪找的人,再怎麽小也够机灵,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心里门清。只是不凑巧的一回来就撞上了等着他的吴二爷,一句话都还没说就被猜透彻了。
“你能做你的主,没想到你还能做张家的主,我倒是小看你了。”话是对解雨臣说的,可吴二白的眼睛却是恶狠狠的瞪着张起灵——他自是知道前因後果的。
解雨臣弯着腰,刘海在眼前投出一片阴影。他抿抿唇,从馀光里瞥见张起灵毫无感觉地回看着吴二白,正想摇摇头示意胖子替他一把,就见张起灵垂下脑袋放下环着的手臂,身子微微向前屈,折出一个小小的角度。
“对不起。”
张起灵淡淡道。
这个动作丶这句话仿佛一个指令开关,瞬间引爆了吴二白压抑多日的情绪。他将手里的佛珠狠狠砸到张起灵身上,向来冷静的表情也扭曲了。他指着张起灵,愤恨道:“我们吴家就这一个孩子!怎麽保他护他都不够,为什麽你不肯放过他?欠你们什麽非要用他的命来还?”
广场上人多,他们这片又闹得这麽大,不少人都纷纷侧目。黑眼镜忙苦笑着打圆场:“二爷您也别冲动,我们这不是来赔罪了嘛。这地方人多眼杂,咱们换个地再说怎麽样?”
“赔?你们要怎麽赔?”吴二白闻言冷哼一声,嗤笑道。一顿暴怒之後也恢复了冷静的样子,但是镜片下的眼却依旧锋利如刀,“拿命来赔吗?”
张起灵擡头看着他:“如果你要的话——”他抽出随身带着的黑金古刀,递给吴二白:“拿去。”
他这一举动实在是吓住了其他人。解雨臣面色发白的看着吴二白和刀之间的那丁点距离,急忙伸手想把张起灵按下。看样子吴二白似乎是不知道吴邪能复活的事,怎麽跟他解释?这要是真拿张起灵祭了吴邪,他们怎麽去楼兰?
就在他按下张起灵的手,脑袋急速转动间,从旁边猛地冲出来一个人撞开了吴二白和张起灵之间的距离。几个人定睛一看,清秀熟悉的脸,却有着与之毫不相符的气质。张海客此时拦在两个人之间,冷冷的盯着吴二白。
“你要动他,就得最好陪葬的准备。”
其实张海客和吴二白一样,也早就到了火车站。只不过碍着他们理亏,不愿过早露面插手。他也知道,要是他一开始就出现在张起灵身边,吴二白就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冷静了。但是理亏归理亏,不代表着他能看着自家族长乖乖送上门给人家赔命。所以张起灵抽出刀时他也吓了一大跳,想也不想就冲了出来。
果然,吴二白看见他刚好些的脸色立刻又黑了。他拼命压抑着怒气,阴沉的盯着张起灵。不过他也只是盯着,却并没什麽动作。其馀几人面面相觑,都摸不清这二爷的想法。
“呵,好一个张家人啊。”
吴二白呼出口气,半晌竟然笑了出来。他目光扫过几个人,缓缓道:“等吴邪活了,咱再好好算算这笔账。”
解雨臣胖子他们一愣,又一惊:“二爷您……知道?”
“我要是不知道。”吴二白指着张起灵,“他活不到现在。”
他管他是什麽人什麽张家族长,吴家最後一根苗都没了,他还怕那些?
“那吴邪父母那里想必也是您瞒住了。”解雨臣松了口气,没有追问吴二爷怎麽得到的消息,“您放心,吴邪我们肯定给您带回来。”
吴二白不为所动:“哼,带尸体也是带回来。”
“我们肯定给您活蹦乱跳新鲜着带回来!”胖子赶紧补上。
“那张古图给我看看。先去吴邪的店里吧。”
同一时刻,而在昆明。
捂得严严实实的林朝阳与江迎春在一个被白英把实验室分离出的小角落,淌着浑身的大汗,终于是将前期工作的前期准备的最後一步——那个被老林白英想了不短时间的骨玉的玉衣——给分离了出来。
在张起灵他们踏上回北京的火车没多久之後,白英就将加厚版的“隔离服”给两人套上,又在吴邪浸尸的那个屋子里划拉出一个不透风的旮旯,拉好绳子丶抻块床单,把两人一捂材料一扔,让他们自己鼓捣玉衣去了。近三十度的天气,两个人就和整个屋子一样不透光也不透风,等到事情办好两人出来时,像汗蒸了一场,头发都能拧出水来。
江迎春一出实验室连衣服都没力气脱,直愣愣地往地上倒,水泥地温度低,对奋战的两个人来说又冰又凉,恨不得贴到地上。不过林朝阳在江迎春还没赖着不起来的时候就把他一提溜,从实验室门口拖到另一个房间门口,把玉衣往怀里一塞,两手并用架起江迎春,费力的让两人挪了进去。
“艹!让老子歇一会成不成!成!不!成!”江迎春一进到这屋子,本来瘫痪的机体立马被刺激的一把扯住门把,他怒瞪着林朝阳,咆哮道:“你把我烤了得了!”
先前那死热死热的实验室就够过分了,谁知这件屋子更过分,直接在里面安了个火炉!三十几度直接飙到四十度!干什麽!打铁吗?!就算是铁匠也有个休息的时候吧?
“啧,瞎嚷嚷什麽?没见老子也快化了吗!”林朝阳把他踹进去关上门,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这个屋子是用来熔玉的,还放置了其他各种化学试剂,该冰封的该避光的一样不少。他把手上的水甩了甩,从怀里抱出盛玉衣的器皿。又把事先放在这里的吴邪的白骨玉刀拿了出来,依次摆在火炉前的操作台上。
“别哼哼了赶紧过来!早做完早点出去,白英还等着呢!”
他小心的揭开器皿的玻璃盖子,用镊子把玉衣夹了出来。被剥离下来的玉衣是一层纯黑色的硬物质,不是完整的一块,剥离过程被俩人打碎成了一片一片。这层物质被剔下来之後,整块骨玉都黯淡了许多。倒不是失了光彩,反而因为其中的杂质被剔除,使颜色更加深沉与内敛,呈现出黑到极致的美来。
他们要做的,是要将这层玉衣和刀一起熔成液体,再使它们交融,成为帮他们重新构塑吴邪身体的最重要的一味药引。其馀几步都不难,最不好办的是融合两种液体。成分不一样,气息不一样,可以说是完全相克完全对立的两种物质,要想像水和血一样不掺和其他媒介完全交融,简直就和硬将磁铁的同极碰到一起没什麽两样。
“我就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他妈的揽了这差事!”江迎春嘟囔着,万般不情愿的爬过去,帮林朝阳拿着一个又一个的试剂。溶解,沉淀,提纯,高温加热,直到两三个小时後把玉衣和玉刀都弄成了液体,又把它们放到同一个容器里扔进炉子里之後,两个人才连滚带爬的从烤炉里出来,摊在地上一动不动。
“就这麽烧着吧,每半个小时进去换一次药剂就行。”林朝阳躺了一会,艰难的从地上坐起来脱下一身隔离服。两种液体放到同一个器皿里简直是泾渭分明,他们把器皿扔进了持续加热的化学试剂里,江迎春就催促着两人赶紧出来了。
“真他妈的麻烦!”江迎春一声哀嚎。
“更麻烦的还在後面呢。”林朝阳无奈道,“等着招魂翎吧,那时候才是真正关键的时候了。”
那时候,就是决定吴邪丶张起灵丶甚至所有人命运的时候。
不远了,就快到了。